琼花看着芜寻的表情，像是看着一个发了烧的小疯子一样。
芜寻笑问，“琼花姐姐，好久没和你聊天了，跟你聊会儿天吧，我想问问你啊，从前，你有没有过心仪的男子啊？”
这下轮到琼花笑得合不拢嘴，身体一颤一颤的，把芜寻的头颠来颠去，芜寻皱起眉头。
琼花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却还是笑得声音颤，“怎么，上次给你介绍的墨竹，你看不上，又要来求我给你寻个更好的妖精？芜寻啊，都说你像个小尼姑，没有爱恨情仇，贪嗔痴恨，依我看，你的小心思可比那些蠢家伙要多呢。”
芜寻坐了起来，白了琼花一眼，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哎呀，你快说嘛，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故事嘛，说嘛说嘛，不然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她紧紧搂住琼花的胳膊。
琼花硬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无奈地瞪着芜寻，她长叹一口气，目光深远，“说起来呢，倒是有一个。”
“是谁？他叫什么？”
琼花奇怪地看着她，“那是在我还没有幻化成妖之前的事了，你又怎么会认识他呢？”
芜寻耸了耸肩，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在我沦入妖道之前的那一世，我是出身于贫苦的打渔世家，我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渔家女，同在一个村子的一个男子和我是青梅竹马，我们出身相同，也算是门当户对，我就嫁给了他。他终归是个男人，不甘于忍受那样贫寒的生活，他便出去闯荡，第一次回来时他赚了些小钱，为我带回了一株牡丹，我开心极了。可没过多久，他又离开了，我整日守着枯萎的牡丹以泪洗面，而他再也没有回来，听村里的人说，有人亲眼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子在一起，而可怜的我，在凋谢的牡丹花前自杀身亡。”
琼花说起这件前尘往事，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好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她淡淡一笑，“我的魂魄依托于牡丹花而存活下来，没有被地府带走，于是，我这样一个微弱的魂魄和将死的牡丹花相结合，我便成了如今的，由牡丹花幻化而成的妖精。你呢？也是这样吗？你的前世，大约不会像我这样可怜。”
芜寻皱眉，她失神地摇摇头，“我，我没有前世，不，应该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前世，我的今生。”
从万花谷出来，已经是夜班子时，她听见草丛中的蛐蛐此起彼伏的鸣叫，她看见高高的芦苇丛的上空，有萤火虫扑腾的绿光。
夜空中的月亮恬静美好，月华如水从高处倾泻，玉山披了一件昂贵的金丝披肩。
凉丝丝的夜风钻进了她身上每一个毛孔，她反而觉得毛孔的张开，让她整个人心情舒畅。
这里是那么广阔，她身处狂野，披星戴月，没有任何指引她道路的方向。
“啊……”
她将冰凉的手拢起放在嘴边，朝着玉山的方向大声呼喊，尽情释放。
这一声，让她连日来心上的阴霾全都驱散，她开心地大笑。
总是有那样的一个瞬间，会让人感觉到，什么都不是那么重要了，生活就是这样美好。
芜寻潇洒一笑，然后呆呆地站在原地。
夜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吹乱了她的发，她摸了摸千秦醉，笑了笑。
她低声呢喃，“言清，言清…”
“言清…”
她的声音再度响彻玉山，若妖精们都醒着，言清应该已经出名了。
她的声音未落，她一手提起裙摆，另一手轻柔抬举过头顶，像优雅的天鹅一样昂起自己的脖颈，原地旋转起舞，满身挥洒着黄金灿烂的光彩，像一只翩翩的蝴蝶，旋转飞起，飞向她心心念念想要去的地方。
是的，她飞来玉山脚下。
那一天发生的所有细节，她记得很清楚。
她看着玉山山壁前空空荡荡，没有回情树，没有言清。
然而她心里仍然欣喜，因为她知道怎么样找到他。
她想要按照上一次来这里时的所有的步骤，再重复一遍。可她眼睁睁地等待了许久，也没有看见白雾起。
她有些失望了，寒冷的秋夜，清冷的月光，这就是她深夜来寻找的美梦吗？
她抿唇，慢慢蹲下，环抱住自己被寒冷所侵袭的身体，可她依然无法抵御这夜的冰凉，心的冰凉，她更不愿意离开。
“你来找我吗？”
这，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难道是自己心里的呼唤太过强烈而产生的幻听吗？芜寻抬头看去，那分明是那张儒雅的面庞，微笑着的言清。
芜寻像是被冻得说不出话来，可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湿湿的。
言清将她扶起，无奈地笑了笑，他的手掌在一旁摊开，一件黑色狐裘便出现在手中，他抖开狐裘大袄披在芜寻的身上，并搓了搓她的肩膀。
明明隔着那么厚的狐裘，可芜寻觉得她能感受得到言清手掌心的温度，她的心也跟着热了。
言清仅仅穿了一件青色薄衫，十分单薄，芜寻瞧见了，急着将自己的狐裘扯下，给言清穿上。
言清在狐裘还没有被脱下之前及时制止了芜寻的动作，他笑问道，“你是个有五百年道行的妖精，我是个修炼有为的神仙，为什么我们还要和凡人一样，为一件仅可遮蔽寒冷的衣服而争让呢？”
芜寻低下头，虽然她纯真，但她从不傻，可见到言清，她好像总在犯傻。
芜寻低声问道，“这一次，为什么，没有白雾，没有结界，没有回情树呢？”
“呵，”言清低笑出声，芜寻也抬起头，“因为我是神仙，做什么不可以呢？回情树…不就在那里吗？”
芜寻转身一看，那一排树果然又凭空出来了，她目测了一下，第三棵，回情树。
“我上次还没有告诉你，这回情树，跳一次便减少五百年道行，最后会在回忆中死去。你这次是特意为此而来的吗？”言清的声音拉回了芜寻的视线。
芜寻默然点头，又猛地摇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