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眨眼之过,郭枫亭见方晖的降龙掌法,已日臻圆熟,这一日,让他从头演示。方晖神气完足,内力充沛,掌法含和吞吐,隐隐兼有风雷之势。郭枫亭见方晖功力深湛,想到这埋覆百年的降龙十八掌,行将重现于江湖,也不由得极为欣慰。
正想之间,方晖打到第十四掌“损则有孚”,这一掌出自易经损卦: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气走手太阳小肠经,回任脉,下至气海、玉堂、上脘,至清冷渊,逆行至带脉,凝于手掌少府、少冲,方才打出。一掌打出,牵动内息,只觉得逆气回转,阴阳转换不畅,气海穴中内息凝结,却是发不出来。
方晖长声吐气,闷哼了一声,极是难过。
郭枫亭见他有异,纵身出手,抵在他气海穴上,只觉他内息欲裂,阴阳交攻极烈。方晖出声道:“师父!”郭枫亭低声喝道:“别说话!”全力施为,将全身内息,顺导他体内真力流向,不到一盏茶时分,郭枫亭头上生出丝丝白气,凝成一线,聚而不散,显是已尽全力。
良久良久,方晖只觉体内似有一声炸响般地鸣叫,内息有如长江大河,川流不息,极为舒畅,一举冲破玄关,那自练到乾坤挪移心法第二层以来的阻塞,竟履险如夷地冲了过去。立起身来,见师父满头汗水,心下愧疚,说道:“深谢师父,弟子自这乾坤挪移心法第二层以来的内息积郁,似都散去了,此刻胸中烦恶尽去,手足劲力暗生,想是已经破关了。”
郭枫亭也站起身来,说道:“好险!你先前跟我所说的阴阳内息交换运力之法,原来是这等凶险。以我功力,也仅能刚刚助你破关,但个中机窍法门,我却仍是未理清脉络。这功法当真凶险之极,以你内力,如无大涨突破,这挪移心法,却是不能再练。你此时方止第二层破关,体内奔腾之势,却已如此巨大,如果练到第三层,恐以我之能,也无法以体外调息之法,保你平安了。”
方晖见他说得凶险,微有惧意,当下躬身道:“弟子领会得,弟子见到那心法之时,那铁板原也自说,这功法古怪,反噬走火之虞。弟子遵从师命,不再练了。”
郭枫亭摇头道:“那也非尽然如此。我自幼练的阳刚掌法内力,你这功法,阴阳兼有,若有功力大进,又或有人使运纯阴极高内力,一起助你,或可再有突破,也未可知,只不过现下我未想通而已。”
方晖道:“常言说贪多勿得,小房子无意之中习来此法,实是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实没指望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何况有如此大机缘,跟师父学了降龙十八掌掌法。师父你看,我现在的功力,可与那瓦剌国师一战了么?”
郭枫亭思考片刻,沉吟道:“你破了这乾坤大挪移第二层的玄关之后,功力大进,何况降龙掌的内力,对你也大有增强。如你能将降龙掌的招数练得平实无华,丝毫不露圭角,确有与那瓦剌国师一战之力了。”
方晖大喜过望,说道:“那我多追随师父一年,必能将掌法练得熟稔至极了。”
郭枫亭呵呵一笑:“小房子,你内力既强,悟性也是极高。但这降龙掌的返璞归真,却是苦功磨出来的。如今你招数已成,必须假以时日,勤练方可。这十八掌,乃是千锤百炼的掌法精粹,你切不可凭一己聪明,凭空想象运使。师父不在你身边之时,要日日勤练不辍,切不可在这降龙掌上,使用惫懒刁钻之法,这是师门教诲,可记下了么?”
方晖答道:“弟子谨聆师门训导。”又听得师父话中有辞行之意,心中大是不舍,又道:“师父”郭枫亭摆了摆手道:“我人过中年,收了你这等佳弟子,将降龙掌法传承了下去,也甚安慰。那三人的伤势,也已大致愈可,可以走动,明日你们便起行吧。”
方晖知道多说无益,恭恭敬敬叩了四个头,以为出师之礼。相处月余下来,师父威严厚重又亲切温和,待方晖直如父子一般。今日一旦分别,心情之难过,竟然不下于被逐离九华山之时。
次日清晨,方晖与欧阳霖、刘占可、张出三人,去拜别郭枫亭,那草房却已屋门紧闭,郭枫亭已自离去多时了。方晖心下难过,伫立门前,良久不语。
欧阳霖走了过来,道:“方大哥,你师父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必是如此的啦,你也不必太为难过了。你这师父武功如此之高,定是传闻之中的人物,行事怎能与常人相同?”方晖摇了摇头,郭枫亭曾嘱咐过他,不可擅自向他人提起自己郭姓后人的身份,便说道:“我师父自是世代英侠,只是他老人家有言道,不可对旁人提及他的名讳,此番离去,不知何时再见了。”
欧阳霖本是想宽慰宽慰方晖,见他如此说,便也不再提起他这师父之事。
四人仍然乘马而行。原本想丸药之事已了,就此回转京城,但张出言道,此处距离武当山已不足几百里,不妨先去寻温森,众人便依旧往武当而来。
四人中三人带伤,张出内伤未复,欧阳霖和刘占可两人虽然内伤平复,但是伤在筋骨,也经不起马力颠簸,是以四人缓缓而行,一日之间,却走不了几十里路。
第二日上,已进入湖北境内。四人月余不出江湖,此时一路行来,甚觉心情舒畅,方晖别师的难过,也自渐渐地消了。中午打尖,四人正自谈谈讲讲之间,却听得邻桌之人在说:“这几日武当山上的道长,却又有动向么?”
四人听得此言,都是留上了心。只听另外一人道:“前日又过去了一拨啦,行色匆匆,都带着剑,脸色甚为沉郁。想是师门出了什么大事?”先前那一人说道:“武当门规严峻,武功又高,在武林中领袖群伦,能出什么大事?”一副老于江湖的口气。后一人应声道:“是,是,你说的极是。那么那些道长却因何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
那人嘿了一声,似乎对对方谀赞口气极为满意,当下得意洋洋地道:“我听江湖之上的知情人讲,那些瓦剌鞑子,四出寻各门派比武,魔教残余也大举跟风,寻衅滋事。十日之前,九华派吃了大亏,已自死了不少人啦!”
方晖听到此处,手中一抖,当啷一声,手中饭碗掉在地下,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