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客惊走了众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方晖。方晖只觉对方眼中寒光烁烁,隐有威之意。当下深鞠一躬,道:“深谢前辈仗义援手之德,这飞鹰门原也自称为侠,看今日竟用迷雾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若不是前辈仗义出手,晚辈几人难免遭其毒手了。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晚辈也好铭感于心,以图报答。”方晖自幼被武龙二老送到九华学艺,天性外向,少年时又要对外隐瞒身份,因此平时与师兄弟姐妹真真假假的调笑惯了,大家也不拿他当真,他却也从小就知察言观色。这时见这青袍客武功极高,虽替自己赶走了敌人,眼神中闪出阴狠,也不能不防,这时虽然说得客气,但心下暗自打鼓,已在揣测如何脱身。
青袍客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森森的牙齿,说道:“娃儿刚才那几招应变很快,心思活络,手脚敏捷,老夫心中一喜,便想收你做个徒儿,你意下如何?”
方晖慌忙回答:“启禀前辈,晚辈是九华剑派门下,不敢另投师门,就是学得前辈绝招中两项皮毛傍身,也是要家师点头应允的,虽蒙前辈青眼有加,但晚辈实无此福,不敢允诺。”
青袍客怪眼翻了两翻,声音冷峻:“如此也罢,你另投师门确是不合江湖规矩。这样罢,我救了你等,你总得有所报答。”
方晖心中一凛,数语交谈之中,只觉此人乃是险狠之徒,胁迫之意丝毫不假辞色。当下躬身答道:“前辈但有所需,晚辈勉力而为,务求前辈满意。”
青袍客正色道:“如此甚好,你这娃儿明得事理。你修的是九华的纯阳内功法诀吧,必是会得,便背来我听。”方晖回道:“晚辈修炼的法诀乃是师门不传之秘,虽说不是什么高明功夫,却关联师门颜面,何况晚辈年幼基浅,所修皆是入门练气的粗浅之法,恐前辈得知了也无益。”
怪客脸上青气一闪即逝,一声冷笑:“原本以为你聪明乖巧,原来也是个不识时务的,如此莫怪老夫动粗了。”当下五指箕张,往方晖缺盆穴上抓来。
方晖先前答话之时便知免不得要动手,只是苦于自己武功弱于对手过多,对方一是掌力雄浑兼有冰寒,二是轻功极高犹如鬼魅,实无良策,莫说克敌,脱身都难。此时对方动手,无作他想,当时坠肘沉肩,左手将长剑连鞘倒挥而出。怪客爪随身走,招数未老便转身向左,又抓攻其右肋。哪知方晖于闪念之间早已按开剑鞘上的绷簧,剑鞘一挥之际锋刃出鞘,陡然长出一尺青锋,怪客猝不及防,左颊险些被剑锋割到,幸亏轻功了得,当时纵跃退开,但这凌厉的两抓之功却也未能奏效。
照面一过,怪客深知这年轻人武功虽低于自己很多,但心思机敏之至,包括前面对战那黑衣汉,实战之中花样百出,看似弱小,却委实难斗,不要一个疏忽,反倒伤在他剑下了。十几招过去,方晖的剑法绵绵密密,往往于间不容发之际突发奇想地怪招迭出,数次堪堪避过凶险招数。青袍客渐渐焦躁,一声暴喝,忽地一掌打出,已使出寒冰绵掌的功夫。
数招一过,方晖觉得周身寒气,内力渐渐为怪客所制,只觉剑招内劲已递不出去。又斗三合,方晖觉得背上缩筋穴上一寒,已被对方打中穴道,立时委顿在地。
青袍客呲牙一笑,说道:“小娃娃恁地了得,如此武功在我手下接的了这许多招数。怎么样,该说了吧?”
方晖牙齿打颤,兀自强作笑颜:“前辈,这功法口诀,我随口胡诌两句,抑或改几个穴位,谅你也不知道,你还是放了我,我回山求求师父,也不打紧的。”那怪客脸上青气一闪,伸左手三指点住方晖的胸前气海穴,方晖直觉丝丝寒气由穴而入,渐渐冰冷,不自主地运息相抗。
这青袍客的确是寒冰绵掌的传人。当年韦一笑练寒冰绵掌伤了经络,被张无忌以九阳神功治好,后韦一笑的弟子由韦一笑求情,早年以武当九阳功的入门根基功夫打底,是以不受冰寒之毒侵害。这青袍客原本是明教中的一个小厮,明教为朝廷缉捕,韦一笑弟子殉教而死,这青袍客本是低辈小厮,教亡出逃之时带了不少秘笈,其中就有寒冰绵掌,依法而练,没有九阳功为辅,因此深受寒毒之害。九华派的纯阳内功虽远逊于九阳功,但入门浅显,青袍客的寒毒又低微,早几年他曾暗害迫了九华派一弟子,得了些粗浅功法,觉得对消减寒毒大有裨益,因此今天一见方晖是九华弟子,当即出手迫。哪知方晖机灵跳脱,青袍客深怕方晖出口诀之时胡乱指点,不免有走火入魔之虞,因此根据所知,以冰寒内力来通方晖脉络,料想他必然出力抵御,因此可摸出九华纯阳内功的脉络。方晖觉得体寒渐重,缩筋穴又被制,因此不断催纯阳内力运行。
九华派立派未久,这纯阳内力的用法是创派祖师火灵道人所创,期间运行本有不少弯路,但火灵道人天赋异禀,于常人练不出之道事倍功半地修炼出一身高深内功,弟子们不知就里,依法而练,多走了许多弯路而不敢轻易其法。及至功法传到方晖手里,性格多变,一学之下,觉得此内功修炼似乎有捷径可走,于是运用之时多有变动,这种内息调整,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因此方晖自己的练法,与其余师兄弟颇有不同。
青袍客将寒气由方晖的气海穴注入,乃是因以前迫九华弟子,深知此处乃九华弟子练气内力集中之所,方晖若与相抗,必将纯阳之力源源汇聚于此,自己片刻之间可摸清其内力所行脉络。然方晖所练颇有不同,是将内力汇集于灵台、至阳两大穴,此本是奇势,但由于两处穴道离缩筋穴很近,因此纯阳之力不去冲击气海,反倒先去冲击被封的缩筋穴了。
青袍客注入气海的寒气只遇轻微抵抗,心下诧异,尚以为方晖倔强不屈,不肯运内力相抗,于是不断以左手加催寒气。此时方晖动弹不得,灵台、至阳两处阳气越来越盛,后背已被汗水湿透,而面挂寒霜,几已滴水成冰。青袍客察觉有异,分右手去点放回的缩筋穴,哪知此时方晖恰恰冲开穴道,青袍客内力灌注左手,右手寒气及其微弱,竟被方晖背心的穴道粘住了。青袍客大惊,自己内力本远胜对手,但对手被封穴道犹如水坝一般,将纯阳之力积聚过多,此时喷薄而出,自己无法收回左手内力,反倒抵敌不住了。当下一声呼喝,竭尽所能运起所有内力,强攻方晖,此时已无暇顾及练气法门,唯求自保了。
方晖直觉胸口气海穴寒气暴增,同时背心纯阳之力受此激发,激然大涨,攻入青袍客体内。青袍客内功本是远胜于方晖,哪怕猝不及防,方晖又是积蓄已久,最多旗鼓相当。但他大骇之下,激发全身本元,引发体内寒毒,内外阴阳交攻之下,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体内大批阴寒内力,也由此送入方晖气海****。方晖徒然受此巨力,也是鲜血喷出,晕死过去。
月上中天之时,方晖悠悠醒转,只觉体内既阴冷,又燥热,挣扎爬起,浑身虚脱,宛似大病了一场。他却不知,青袍客所修大半阴寒内力,留于他的气海穴之内,他因不按师训练功,将纯阳内力积于至阳、灵台两穴,护住心脉,体内两种真气各守其届,已成平衡之势。如若他如一般九华弟子,将内力积聚于气海穴,抑或青袍客注入的阴寒内力过多或者过少,不足平衡他体内积水般积下的纯阳内力,他早已鲜血狂喷而死。
方晖挥了挥手臂,只觉内力施法仍是自己苦练的阳和内功,但隐有一丝阴寒强劲之极的内劲,来自气海,运转流畅又沛然有力,两者既融为一体,又自泾渭分明。回头见青袍客俯卧于地,试其鼻息,竟已死去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