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彪越说声音越低,似是对方晖说明,又似喃喃自语:“明魔之争,什么明魔之争,所谓胜者即是明,败者便是魔啦。昔年分成两派,一派主张传承旧有教义,一派主张破旧立新,嘿嘿,无非也都是打着教义的幌子,争那上位而已。主张传承一派便是教众派,要把持原有上位,立新一派就是拥兵派,拥立洪武天子为教主。两派纷争不休,终于兵戎相见。”
“光明顶之上,同是教内兄弟,血流成河。及至后来,拥兵派胜出,除去洪武年间把握兵权者,江湖人众便渐渐演化为今日的锦衣卫。这山洞,原是教中储存重大机密的所在,我父周颠,曾有遗愿,便是死后随这山洞所终,但教中分崩离析,我始终找不到这山洞,本以为在光明顶附近,却如何知道在这嵩山附近。数年之前,我查探到这山洞所在,却进不了石门,知道机关厉害,不敢轻举妄动。永乐帝启用东厂,后来汉王朱高熙造反,东厂一党借机剪除我等锦衣卫旧臣,嘿嘿,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想来这锦衣卫,以后再与明教无关了,明教终将灰飞烟灭,被称为魔,再不得翻身啦。”
“实际方才那姓傅的所说不错,光明顶之上,大家翻脸动手,光明顶上原是教众派,我们拥兵派上光明顶之时,原也是有备而来,是以一战之下,教众派几乎全军覆没。唉,教中不少兄弟都是私交不错,只为意见不合今日想来,实在是心有余悸。洪水旗掌旗使刘老四,是当年青翼蝠王韦一笑的弟子,轻功之佳,全力施展出来,真是恐怖,我背心中了他一记寒冰绵掌,将养了年许方才痊愈。”
“因为一场混战,原本教中的圣物便也由此失落,这石洞的秘密,便也终究成谜。一直到数年之前,锦衣卫内部又起变故。原本锦衣卫初成之时,骨干大多为明教旧众,但年头一久,慢慢地也就变啦。毛骧、蒋瓛都是本教之人,后来都死于洪武皇帝之手,建文帝之时,锦衣卫裁撤,一直到了永乐年间,我们这些燕王旧部为锦衣卫重建,嘿嘿,此时鱼龙混杂,隐隐形成了明教旧众和外来人两派。外来人众自然不如教众齐心,便另起毒念,怂恿皇帝以太监成立东厂,各种冤狱,嘿嘿,内斗永不止歇。”
“我见势不可为,当时遁出锦衣卫,依照我父遗命来找寻这石洞所在,初时几乎踏足昆仑山光明顶附近方圆数百里,哪知道,嘿嘿,哪知道可惜了没走掉的那些弟兄,都被一一剪除啦,好多亲眷都不知情,尚以为是殉国而死呢。”
方晖听到这里,方知锦衣卫与魔教有莫大渊源,实非道听途说的魔教即是明教,却是明教旧臣派与朱元璋争位落败而已。忽然听到“好多亲眷都不知情”几个字,心中一凛,想起欧阳霖的身世及所赠金锁与石门外的暗图,个中必有隐情。
周从彪一声长叹,问道:“方少侠,我无他求,可否将你如何进得这石洞相告,我也算瞑目,你既进的来这石洞,必和本教有重大渊源。”
方晖听他气若游丝,当下说道:“我不过机缘巧合,开启了机关,却与那明教也好,魔教也罢无甚关系。你一生残戾,我不亲手杀你,让你自生自灭,便宜了你。”当下飞身掠过周从彪,往他身后甬道而去,周从彪并不阻拦发难,闭目垂手,缓缓将火把向身后掷出,说道:“这火把给了你罢,不使这石洞永埋于世,我亦当感激你才是。”
方晖更不多言,取了火把,直往甬道中去。这甬道方方正正,只能容一人通过,左转右转行出不远,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极大的石室。这石室纵深有十来丈宽广,中间更无杂物,对面一排石门,方晖凝神看去,见石门左五右二,共是七间。方晖暗叫了一声苦,这石室之内别无出路,背后甬道之尽头,乃是进来的石门,也是死路,若要出得去,看来通道必在这其中一扇石门之内了。
此时别无他选,方晖上前细细查探那七扇石门,寻找开启之法,奈何石门紧闭,并无异常之处,伸手力推,七扇门都是纹丝不动。方晖横下心来,一点点在石门上摸索,果在师门右下角角落之处,摸到一个凹槽,那凹槽寸许大小,显带着机关之相。方晖伏在地下,一一清除那附近灰尘,见那凹槽宛然却是一火焰形状。
方晖灵机一动,想到身上那枚铁焰令,立即取了出来,放在哪凹槽之内,果见严丝合缝,订做的一般。方晖大喜,知此物便是开启这石门的钥匙,当即跃开,防止石门开启之时触动什么机关。然等了片刻,那石门却并无动静。方晖心下疑惑,又往其余六扇门细细查探,果见每扇石门的右下角,都带有这凹槽。方晖心下冰凉,遮莫要凑齐七枚铁焰令才能开启石门不成,若果真如此,看来自己与周从彪一样,都要埋骨在这石洞之内了。
忽然之间,方晖想起在九华山上师父之言,“这魔教当年重铸了七枚铁焰令,分为上下两品。下品由五行旗执掌”,这七扇石门,左五右二,却是跟这铁焰令丝丝入扣。细细想来,铁焰令分开执掌,当年明教建这石室之时,须想到这七枚铁焰令如何凑得齐,如凑不齐七枚令,难道便将自己人困死在石洞里不成?
想通此节,心中一宽,那右侧两扇石门,必是左右光明使了,若按五行旗顺序的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排列,自己手中这枚铁焰令据师父所言,乃是巨木旗下的一枚,依次数来,那么当是七扇石门最当中的一门。当下心下大为宽慰,便欲取出已嵌在第一扇石门中的铁焰令来。
岂知那石门凹陷之处,做得甚为精巧,铁焰令放入之时极为轻巧,放入之后却严丝合缝,几无半点缝隙,放入的那枚巨木旗铁焰令,竟然生生地卡在左首第一扇石门的凹槽之中,取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