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晖与这瓦剌国师,也算得熟稔,此时虽然功力大进,但交手之时仍然不免惴惴,绝无半点小觑之心。哪知数月之间,那番僧武功竟然精进如斯,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拳打来,自己便险些抵挡不住。若不是乾坤挪移心法已经练到第三层即将破关,勉强运力化开对方的拳力,只怕倒要伤在国师拳下了。
国师一拳打出,见方晖虽是脸色大变,但仍勉力接下了这一拳,心中也是暗暗佩服,知道这数月之中方晖又有奇遇。他这龙象般若功,是密宗中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如若练到深处,一拳之出,力近千斤,虽不能说真有龙象的大力,却也决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那“龙象般若掌”共分十三层,第一层功夫十分浅易,纵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二年中即能练成。第二层比第一层加深一倍,需时三四年。第三层又比第二层加深一倍,需时七八年。如此成倍递增,越是往后,越难进展。待到第五层以后,欲再练深一层,往往便须三十年以上苦功。密宗一门,高僧奇士历代辈出,但这一十三层“龙象般若功”却从未有一人练到十层以上。这功夫循序渐进,本来绝无不能练成之理,若有人得享千岁高龄,最终必臻第十三层境界,只是人寿有限,密宗中的高僧修士欲在天年终了之前练到第七层、第八层,便非得躁进不可,这一来,往往陷入了欲速不达的大危境。北宋年间,藏边曾有一位高僧练到了第九层,继续勇猛精进,待练到第十层时,心魔骤起,无法自制,终于狂舞七日七夜,自终绝脉而死。
南宋末年,蒙古国师金轮法王,便是不世出的奇才,潜修苦学,进境奇速,竟尔冲破第九层难关,已到第十层的境界,后在襄阳城下大战之时,在神雕大侠杨过手下殒命。这策旺扎布幼年之时无意中窥得这神功门径,一直秘造走血奔息丸,主要目的便是为了修习此功,可使事半功倍,大大缩短了修习功法的年限。他原指望能企及甚或超过当年金轮法王的境界,但丸药被夺,虽是七拼八凑地又丸了几颗,药效终究是大大地打了折扣,功亏一篑,此时他的功力,便也只在七八层之间徘徊。
饶是如此,这数月之来,策旺扎布闭关苦修,功力也可称得上是突飞猛进。此刻与方晖动手,知道他功力虽然不弱,但自己神功初成,也并未将这毛头小子放在眼内。哪知道方晖虽然吃惊,却在自己拳力之下并未受伤,当下一声大喝,左手又是一拳,这一拳快似惊雷电闪,却是已出了全力。
方晖被国师一拳打得气翻血涌,见他拳出连环,后一拳威势更盛,心下惊惧,不敢硬接,脚步滑开,堪堪避过,但国师拳上的猎猎拳风,直刮得脸上生疼。如此往复十余招,国师的大力神魔拳法不改,方晖纵跃来去,身法犹如蝴蝶穿花一般,一沾即走,使尽阴柔内力,始终不敢与国师的拳力硬碰。
斗得一阵,欧阳姐妹都已看出蹊跷,方晖的身法武功,较之京师与策旺扎布第一次相斗之时,不知高明了多少。彼时方晖尚敢硬抗大力神魔拳三十招,难道这国师的武功,也大有进境了不成?
场中策旺扎布已自发了二三十拳,虽是威猛之极,但拳法所限,始终沾不到方晖半点衣角,如此下去,内力消耗甚巨。当下拳法一变,虚实相间,出招之时已颇见灵动。他拳招甫变,方晖一声淸啸,欺身近来,便是一掌。
那国师见方晖见机极快,心下也是暗赞,此时方晖掌力也甚为雄沉,自己变招不及,以左手扣拿,避开方晖左掌,右拳于尺许之间骤然发力,硬接了方晖这一掌“损则有孚”。方晖于十招之前,便盘算酝酿这一掌,此刻陡然发力,实是看准时机,择国师旧招甫变,新招未生之际。那国师不及发的全力,已自吃亏,拳掌相交之际,心头也是巨震:“不想这小子竟然已有这般功夫!若自己不在,他尽毙自己门下四名弟子,恐怕也不无可能。”
方晖一掌之下,虽觉国师拳力较弱,但终未能将他打退半步,也是大出意料之外。正惊异之间,却听得国师一声爆喝,右拳再出,快捷无伦,实是将所有功力,迸在这一拳之内发出!
眼见方晖无法,避无可避,强出右掌,却是降龙掌中最厉的“亢龙有悔”。方晖心思运转极快,见自己盘算了许久的出招都不能将国师打退,已知虽自己大有进境,但对方武功时刻数月之中,武功仍是远胜于己,此时无法退让,若是硬碰,只怕当场被他打得吐血。
拳掌将触未触之际,方晖忽地将手臂缩回半尺。这一来,敌攻我守,缩回半尺距离,便是多了半尺的便宜,况且国师拳力已发,于半尺之间再生新力,终是被这半尺的缩进耗去了三四成的拳力。
于对手旧力将近、新力未生之际倏地将自己内力发出,足以克敌制胜,这道理甚为浅显,但在策旺扎布这般大高手对敌之时,又谈何容易?方晖这一收,已是将乾坤大挪移心法中第三层的阴阳转换之机、运力变化之能发挥到了极致。只听得啪地一声大响,两人各自退开两步。
那国师点了点头道:“嘿嘿,好一个小房子,当真好生了得。”众人见两人相斗二十余招,方晖初时以轻盈身法避开国师拳力,又忽地进圈发掌,两人连对两掌,现在各退两步,竟是不分轩轾,连国师门下四名弟子,都是极为骇然。方晖心下却极是明了,自己适才于无可奈何之际,冒险以乾坤大挪移心法取巧,化去了国师那一拳之力,看似打成平手,但实际功夫却是国师高出甚多,若在斗下去,能否再有这般运气脱开国师的大力一击,却是实在难说得很。
方晖眼见自己不敌,心下念头急转,正自思虑如何脱身之时,却听得圈外一名女子清冷的声音道:“瓦剌国师南来杭州,欺凌我门下弟子及中原小辈,可是欺我中原武林无人么?”秦小文闻言一喜,众人抬头望去,见一白衣女子,自大雄宝殿方向缓步走近,旁若无人,面目清冷至极,虽在暮色照耀之下,但清逸脱俗,泊泊然而来,竟不似尘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