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族的关系,我从小就接触这些顶仙看香的人,有真有假,有善有恶。看到真的,父亲也会和他们攀谈几句,偶尔还会切磋一些问题;遇见假的,父亲则会直接带着我离开,并不揭穿。
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弟马”。依附在他们身上的灵体,叫做“出马仙”。
“出马仙”种类繁多,一般都是狐、蛇、黄皮子、魇魂、碑王等各类灵体,运用某种特殊的方式,依附在人体之上,通过给人看事治病,而达到修炼的目的。
为了自己的“弟马”,也就是顶仙的人,让人信服,“出马仙”会宣称自己是某某神仙某某佛。但实际上,没有真正的“神仙”,愿意依附在人体之上?就如同,没有哪个人,愿意把自己的灵魂依附在猪的身上,等级不同而已。
所以那些所谓的大仙,本质上就是山川河流之中的一些没有“编制”的精怪。
“弟马”与“出马仙”之间,绝大多数都有夙缘,或者前生,或者今世,总有一些割舍不断的瓜葛。当然也有一些“弟马”是因为生活所迫,走投无路,而自愿被上身的,他们之间更像是一种你情我愿的交易。
“出马仙”种类繁多,“弟马”出山的原因也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所有的“弟马”,都不得善终。
父亲曾经的四个做“弟马”的朋友中,有三个死于非命,另外一个不知所踪。
如今,张大眼同志被他的父亲送到了一个“弟马”的手中,看来他的情况,应该是极其糟糕。
我心急如焚,车子开的飞快,穿越了大半个城市之后,终于来到了胡四爷的道场。
这是位于郊区的一间低矮的平房,看上不破败不堪,院子当中一颗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少说也该有几十年的树龄。
院子里站满了人,男女老少,不一而同,大多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甚至有些人是躺在担架上,被家里人抬来的。
院子不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火的味道。
我进来的时候,张明义正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面容憔悴,与平时在报纸上见到的截然不同虽然只是中年,头上的白发却已过半。而张大眼同志则是坐在大槐树下面的磨盘上面,耷拉着脑袋,自言自语。
豪不夸张的说,我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来那是张大眼。
他头发蓬乱,两眼空洞而无神,两个黑色的眼圈几乎已经覆盖住了他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身体瘦弱不堪,与槐树的叶子一起,随风摇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精力旺盛的张大眼变成这样?
见到我来了,张明义掐掉了手里的烟,拉起我的手说:“小孟,我不知道你们出去发生了什么,但我恳求你,救救张浩!”
我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被张明义打住。
“时间紧迫,你进去和胡四爷说。张萱正在里面排队等咱们。”
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被他拽进了屋子里。
果然是房子不可貌相,没想到外面看起来破败不堪的房子,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
进门之后是一条红色的地毯,一色的红木家具上面,铺盖着一层黄布,走廊里面摆满了各种礼品,迎门处挂着一幅对联,上联是:在深山修身养性;下联是:出古洞四海扬名。
胡四爷的本事如何暂且不论,这排场倒是真的不小。透过人群,我看到了一个姑娘,坐在铺满黄布的床上,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他的身前,有四个人在那跪拜聆听。
她的手中一直都夹着一根香烟,说一会,抽一口,快要燃尽的时候,旁边就会有专人给他续上一根,而那半截烟头就成了众人争抢的对象,甚至有些妇女也参与到争抢的行列里,抢到手里,用嘴一顿猛吸,似乎这样就能沾上“仙气”。
胡四爷问她前面的四个人:“你家房前是否有一条河,河水自东向西?”
真如传说中所言,她发出的竟然是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
那四个人忙不迭的点头。
“你家的菜园就在河的边上,你在引水的时候,挖出来的骨头去哪了?”
“骨头是我挖出来的,我当时找了一个纸箱,埋在后山了。”一个年长的男人说道。
“祸就出在这了,你把那堆骸骨埋在了积阴之地,人家是来找你算账来了。”
听到这,下面的四个人磕头如捣蒜,但胡四爷却不再说话。
看到这个阵势,那个男人心领神会,将一个红包放在了床边的供桌之上,对着旁边记账的人,讨好的笑着。
胡四爷看了看,继续说道:“解决此事,倒也不难,本月十五,月圆之夜,你在酉时,将骸骨取出,埋在你家菜园的东南角,然后连着上七七四十九天的香火,就可以了。”
那些人连忙点头应允,说一定照办,然后又问了一些细节,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的走了。
看来,这个胡四爷还真是有些道行。
后面排队的人见轮到自己,就要下跪,却被胡四爷阻止。突然睁开了眼,穿过人群,向我望来,和我四目相对。
“你终于来了!本尊已等候多时。”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