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他不会那么快放手,可他放手后,又有些空荡的感觉。
我摆摆肩膀,走了出去。不到几日,公司接连两位同事辞职,而且这两位都还是我的朋友,偌大的公司总有些多事者,一时间不少人暗中挤兑我不留情面。
我沉默,那些关于私人的纠葛怎能向员工说得出口。
接连几天经过木盛楠空旷的办公室,我都恍若经年。以前每次我无意经过门口时,对我脚步极为敏锐的木盛楠总是朝我温柔一笑。
高楼的风鼓起素白窗帷。
整洁的办公室更显空荡,高跟鞋踏在地板之上,静得能听见叮咚叮咚的回音。
我心慌不已。
接到木盛楠的邮件辞呈时,我把手里的茶杯倒在办公桌上。
他说,大学导师有个项目需要他过去帮忙一下。
我知道,当初如果我愿意,我能留住他的。
可是,现在一切晚矣。
“相信时间能为我们解决一切。”
回头,苏达维正信步而来。
我黯然笑笑:“只是太对不起盛楠了。”
“感情勉强不来,他迟早会明白这个道理。”苏达维喟然道,随即话锋一转,抱怨:“好不容招来个人才,现在却走了,你怎么弥补购购网的损失啊?”
……
后来,澎澎对我说起,那天我一人在财务总监办公室发呆的时候,苏达维因几个女员工滥加评论我的私事,被向来随意的苏泊志当众狠狠批评了一顿,言辞犀利直把几个女孩吓得脸色煞白。
从此,没人敢非议我。
我有些小感动,堂哥苏达维对办公室流言从来抱着置若罔闻,半睁半闭的态度,而现在却为我违背原则,挺身而出。
其实,再多非议评论都无所谓,只要盛楠原谅我,过得幸福就好。
盛楠离国的时候,一直不再主动联系我的爸妈打来电话,告诉我盛楠明日三点的飞机。
他们想让我向盛楠道歉。
辗转反侧一夜不眠我最终决定见盛楠最后一面,哪怕……只能躲在人后默默祝福。
可盛楠眼力太好,一眼就认出人潮中的我。也是,以前放学无论校门多拥挤,他总能最快最准找到我的所在。
盛楠父母显然并没有打算原谅我,一见我,纵是教养良好也忍不住低骂。盛楠宽慰地拍拍二老的肩膀,走向了我。
我瑟瑟地后退一步。
“盛楠,你,你还回不回来?”看着越近的挺拔男子,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债主。我怎敢理直气壮站在他身边,与他平等对视。
“当然。不过也不一定,到时候遇上有个美丽性感的美国妞,可能我真的不回来呢。”盛楠笑笑,双手本欲搭在我瘦削的肩膀时,可看着我闪躲的眼神,无奈地笑笑,不自然地插在休闲裤的兜里。
眼帘潮气氤氲。
“不带你这么玩的,木盛楠!最讨厌你这样自作聪明了。”我喃喃道,眼眸中的人影渐渐模糊。
“阿见,我明白感情是勉强不了的。只是……如果当初我不那么自作聪明,那我应该可以一直牵着你的吧?”盛楠艰难开口,俊朗的两道剑眉紧蹙。
他曾经“自作聪明”地以为即便要走,也得悄悄离开。否则以我缠人骄纵的性格,他一定走不开。可是,他从没真正理解地我,不理解我任性霸道面具后的分寸,他也太相信我,以为他再对我好,时间会让我忘却傅知靖。
他缺席太久,时光拉深的鸿沟再无法缝合。
我重重地点头。
盛楠释然地撒开手,猛然拉我入怀。“阿见,你要幸福。”
悄然入耳的叮嘱让我的眼泪决堤而下,很快就把盛楠的灰白外套打湿。我窝在温暖的怀里,泪如雨下。
此时,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对不起来得真诚有力。可是,我再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大堂广播不断提醒飞机已准备起飞。他爸妈见不得儿子待我这个“小妖女”那么依依不舍,早厉声催促多次。
盛楠放开我,抱抱二老,走入通道。毅然决然,没有再回头。
我呆呆地挥手告别,直到木盛楠消失很久,我才无意识地放下手臂。
如果当初盛楠第一次出国能爽快地告诉自己,或许现在两人的命运是另一番姿态吧。可是,现在再说如果也太迟了。
公关部得知慈洁恶意授人曝光我的写真,一个个忿然不平,直言要起诉慈洁。我心烦意乱,顾忌多年的同学朋友情谊,只能暂时将势态压下来。
我很犹豫,我不是圣女贞德能大度地原谅自己仇敌,可是慈洁虽是仇敌,也是非同寻常的仇敌啊。
而且,她现在与木盛楠的关系是那么微妙,我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又伤害到了木盛楠。
我道,如果慈洁再乱来,必将严惩她。
员工只能忍住心中的不平。
尽管办公室新来能力突出的财务总监,各部门精英云集,澎澎也开始独当一面,可这一切都改变我繁忙到爆的工作日程。
周五,我难得准点下班,开着小POLO往A大赶。
王老教授约我吃饭。
聚会地点在A大附近的小酒庄。恰逢周五,北京各路段拥堵非常,我花了比平时多半刻钟的时间赶到包厢。
半月不见的傅知靖正体贴地为王老教授夫妇倒茶。他眼快,还不待我退身闪躲,笑眯眯地开口道:“苏总来了啊,路上挺堵的,饿着没?”
我没理他,淡笑着给二老问好。
那天,他出现后,再没有出现过,就算舆论再纷扰,他也不曾向媒体解释。
二老很热情地安排我坐下吃饭,很快开诚布公:这是一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鸿门宴。
看着旁边一如既往笑得优雅的傅知靖,我有些恼,这两老教授平时不是忙于科研吗?怎么现在对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烂事感兴趣。
“阿见,你和知靖的事情我们在报纸上也了解了一些,咳咳,我们还问了知靖这孩子一些幕后消息。”
王老教授顿顿,继续严肃道:我们狠狠批评了他,但是念他现在有心弥补既往遗憾,我们还是希望你们能和好如初。”
……
我麻木地看了正殷切望着自己的男人,有心弥补遗憾,可是现在太晚了。更何况,我们有什么“如初”吗?
明明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可是我也不忍心拂逆二老面子,只得转移话题道先吃饭。
成老教授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也配合着我,要求先吃饭。
一顿饭下来,尽管身旁男人不时体贴地夹菜添酒,十分绅士,可我还是如坐针毡,分分钟盘算着该向两位老人解释我和傅知靖不可能呢。
时至今日,一切都晚了。自己再没有信心坚持去爱他,更没有信心和他维系一段不被看好的感情。
成老有意无意地说起身边的朋友、学生很多都是少女与大叔的组合,并且过得很和谐。我怎能不明白成老是在温水煮青蛙呢?
可是一直觉得年龄悬殊的是你夫人的得意门生傅知靖大总裁啊。
瞧我一直沉默,王老教授急了,叫傅知靖当着几人的面亲自跟我道歉认错。她也急啊,
最沉默往往代表着最坚定的决心。
于是她出此下策要傅知靖道歉。
还没待我开口,傅知靖很自然地用竖起食指轻触我的唇瓣。
言语轻柔,他墨黑的眸子似乎蕴着万千的深情。
“阿见,这声对不起再我心里藏了7年多。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到后来……又发生了多事情,一直是你在付出。我顾忌太多,压抑太久,而忽略了我们本心的呼唤。等我真正尊崇自己的内心做出抉择的时候,你却快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我本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已麻木不仁,不会再有涟漪。可是他一开口就让我溃不成军,几乎落泪。
可是,我曾暗下发誓,不再为任何一个男人流泪。冷冷地看着他,我眼中的光芒锐利而尖刻。
傅知靖一叹,眼中渐渐涌起平生未有的无力感。
“不好意思,傅总,有些事情变了就很难改变了。我现在也觉得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我绽开一个客套的微笑。
傅知靖愕然。
“来来,小苏,陪老师喝杯酒。”成老见气氛胶着,忙插话圆场。
“教授,你们先吃吧。我还有事,告退了。不好意思。。”我一饮而尽,飞快地拎起包,冲了出去。
“哎,苏见,你喝酒了能开车吗?”王教授大惊,大喊道。
装作没有听到。
傅知靖也顾不上道别,拉起外套,忙追上去。
我穿着高跟鞋,跑得慢,还没到电梯就被傅知靖追上。
他一把我拉入怀中,嗓音低柔。
我冷然道:“放开吧。”
“不放。”傅知靖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闷闷的,竟流露出几许任性与倔强的意味。“我曾愚蠢地推开过你那么多次,现在失而复得,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再次放手。”
我诧异。往来人多,被各种眼光注视探寻,我越发不自在,不由开始挣脱。
傅知靖一把拉住我,钻入旁边的包厢。包厢已改装成废弃的储物间,门一关,外界的喧嚣与之隔绝。
暗淡的灯光映照在他倔强的眉眼,让他有种别样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