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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彼此的约定

“耀泰,你在干嘛?”带头男子颇为不满地质问着。

“永哥,这是我和这个小子的私事……”

“住手吧。”

带头男子留着一头黑短发,还带着一个骷髅样子的面罩,挡住了脸的大部分。只见他一句就打断了耀泰的话,然后稍微看了一眼已经被打得鲜血四溅的洛熙,眼神并没有太大变化。若妃看着灰衣人的阵仗,暂时又躲到了一旁,静静地看着。

“永哥,我……”

“我叫你住手你没听到吗?”

耀泰还要再说明什么,却被带头男子一句语气更为强烈的反问塞了回去。掌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身穿灰衣的带头男子,心跳几乎停了下来。骷髅面罩为他增加了几分神秘的味道,再加上这几近令人窒息的气势,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耀泰的暴力而害怕的话,那么眼前的带头男子却有一种无形的气势让人由衷的无理由的畏惧。

耀泰在带头男子的言语胁迫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暴怒的拳头,但目光当中的怒火依然灼烧着洛熙。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一小步一小步走到带头男子跟前,毕恭毕敬地向带头男子鞠了一躬。

带头男子用眼神示意着旁边的人,那人便不由分说地朝耀泰的脸上刷了一巴掌!响声在铺子里回荡,掌柜在听到巴掌声时都不禁抖动了一下。

可耀泰却没有丝毫的脾气,反倒像犯错的小孩一样低下了头,脸上带着点愧疚的神色。

“这就算小惩大诫了,以后注意点。”带头男子淡淡地说道,“把东西收一收,跟我们上船。”

耀泰惊讶地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问道:“我可以上船了吗?首领接受我了吗?”

“首领?”若妃眉心一蹙,心头疑惑。

“你不是想当情报师吗?首领看你资质还不错的,决定让你上船了。”

“如果你不想再挨一巴掌的话,就赶紧把东西收一收,跟我们走,别浪费时间。”

闻言,耀泰兴奋地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忘记了一旁的洛熙。他跑到药材铺的里屋,收拾了几件东西之后,又兴冲冲地来到灰衣人面前。

“好了,我好了。”耀泰兴奋地说道。

“走吧。”带头男子冷淡地说了一句,走出了大门。而灰衣人们和耀泰也紧跟其后,离开了铺子。

眼看人已经离开,若妃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跑进药材铺。而洛熙也已经从瓦砾中爬起,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样子依旧狼狈。

“你没事吧?”若妃跑到洛熙身边,着急地问道。

洛熙看上去好像还没清醒过来,脑袋依旧迷糊。他看着突然出现的若妃,痴痴地问道:“若妃?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跟踪你啊。怕你出事!”

洛熙稍微静坐了一下,让神志先恢复过来。他用手砸了几下自己的太阳穴,尔后又晃了几下脑袋,总算是有点清醒。朦胧的视野渐渐清晰,眼前的东西也慢慢看得清楚。

挂钟的钟摆滴答滴答地左右摇晃,奔走的指针也慢慢出现在洛熙的眼帘……

“糟了,没时间了!”洛熙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他知道了自己和观星醉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

他立马爬起身来,抓起掉落在大门旁边的雪草,拖着疼痛且虚弱的身子跑了出去。

“等等啊!”若妃惊讶地喊道,“这人太神奇了吧?”

其实,洛熙的神志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只是见到自己的脑海中掠过的“一小时”和“湘雪镇”这两个字眼,然后身体就不自觉地反应起来,靠着自己的潜意识,往一个地方跑去。顾不上脸上的血迹,顾不上途人讶异的目光,洛熙只朝着眼前不断地跑着,拖着疼痛、疲惫、虚弱的身体跑着,似乎已经忘记了怪病的事。

眼见洛熙依旧能够奔跑,若妃也没打算做什么。况且目前的状况,一个仅仅依靠潜意识在行动的人,无论如何也是阻止不了的。就像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只要他想,那么你就束手无策。

随着奔跑距离的增加,即使是坚定的意识也无法瞒过身体诚实的反应。洛熙的速度一点一点慢了下来,胸口也开始隐隐作痛。骤然而来的痛楚似乎起到了镇静剂的作用,洛熙的意识也一点一点恢复过来……

“一定要赶回去,一定要……”洛熙独自低声地说着,听上去像是替自己加油鼓劲。可惜臆想永远无法填补现实的不足,纵使心中的愿望强烈,身体的机能也慢慢地迈向尽头,迈向了洛熙的尽头。

开始虚弱的身躯,开始无力的双腿,开始疲软的摆臂……一切都像是在向他那坚定的意志示威抗议。如雨的汗水不断渗出,早已淹没了苍龙甲,浸湿了洛熙的衣服。视野开始一点一点缩小,眼前渐渐变黑,咽喉仿佛也感觉一股恶心正在上涌,耳朵已经听不到路人的议论声,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急促的心跳声、以及一阵清脆的玉石碰撞声……

他用仅存的视野往左手看去,十八颗黑黄相间的玉石被串在手腕上,随着摆臂一次又一次发生碰撞,迸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爸爸、妈妈……”心中默念着,洛熙一直默念着父母,希望这来自父母的礼物能够赐予自己能量。

眼睛中的黑暗就快侵蚀掉整片光明,就只留下一条细长的缝隙,而他的心也慢慢地像视野一般,被黑暗占领。

细长的缝隙中,一点金黄闪烁着,时而光亮,时而昏暗。金光划过的地方,宛若经过一场洗礼,光明又一次回到了洛熙眼中。双手、双腿、身躯、心脏乃至每一个细胞,顿时充满了活力,一股不可思议的能量在体内涌动!

在金光洗礼下的洛熙终于完全恢复了清醒。他盯着自己左手上那一串玉石,正散发着一抹刺眼的金光。但紧跟在后的若妃,却没有发现任何金光在闪烁。

“爸爸,妈妈。”心中再次呐喊,体内正被一阵汹涌的波涛冲刷着。十五年来,他从未有这般感觉!

身躯冲劲十足、双腿冲劲十足、摆臂开始迅速有力!洛熙乘着一股他十五年来都未曾遇到的清风,如捷豹一样奔跑起来!

困扰了洛熙十年的痛苦,在这一刻就像从身边划过的空气般随风而去。澎湃的浪潮不断冲击着身体的每一寸,身体的机能似乎在这一瞬间飙升到极致!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若妃已经跟不上了!

“他不要紧吧?怎么跑这么快!”若妃无奈地埋怨着,可惜这只能和路边的行人分享了。一路上,看着洛熙用几近变态的速度掠过自己的面前,路人们无一不留下一堆的问好和惊叹。即使若妃已经用自己的最快速度追赶着,但面对洛熙这不寻常的速度,只能望洋兴叹。

雪草的包装已经被洛熙抓得起皱,脆弱的纸质外皮对于现在有力无处使的洛熙来说,充当练手的未免过于残忍。只是,此刻他已经沉浸在忘我的状态当中。如刚才一样,洛熙只朝着眼前跑着,截然不同的是,如今他是神志清醒的,体力充沛甚至旺盛得变态!

“到了!”

凭着超凡的速度,这一段原本让洛熙痛不欲生、中途要休息好几遍才能勉强完成的五公里路程,在短短的十分钟内就完成了!

雒加镇港口,数不胜数的船只停泊在岸边,整齐划一的摆列着。他用洪亮的声音大吼着,在络绎不绝的街道开出一条私家通道,然后用反常理的速度掠过民众,刷新着他们对于速度的认知!

冲过最后一个路口,他渐渐放慢了速度,来到赫尔墨斯号的登船口。然后一如既往地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后,回到了甲板之上。站在甲板上,他奋然展开双臂,大叫了一声,把心中的畅爽一次抒发了出来。正在做事的船员们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些看着他跑出去的船员们,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成功归来的洛熙,以及他身上那斑斑的血迹!

“真的回来了……船长!洛熙回来了!”船员又惊又喜地喊道。尔后,他们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涌动洛熙身边急切地询问着。

“洛熙你被打了吗?”

“谁打你?说!我们帮你出气!”

“谁敢欺负你!快告诉我们!”

宣泄完的洛熙迟迟没有收起展开的双臂,反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紧闭,像是在感受天地精华一般,对船员们的询问置之不理。船员面面相觑,露出疑惑的神情。就在这时,洛熙整个人一大字型一下倒在了众人的面前,嘴角竟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吓得围观的船员们顿时不知所措!

等待多时的观星醉从船舱走出,看着焦急的船员们,问道:“你们怎么了?不是说熙儿回来了吗?”

“船长,洛熙倒了!而且还笑得好诡异啊!”一个船员回答道。

闻言,观星醉匆匆走到人群中去,看着瘫倒在甲板上的微笑的洛熙,嘴角也不自觉的泛起弧度。苦苦追赶的若妃也终于回到船上,疲惫无力地用衣袖擦拭着一颗颗从额头一直留下的汗珠。

“小姐也会来了。”

观星醉往人群后望去,见着若妃正狼狈地擦着汗,心中的大石也终于完全放下了,嘴巴的微微的弧度终于灿烂。船员们让出一条小路,让她走到人群中去。当他看见躺卧在人群中央的洛熙时,气真的是不打一处来,气喘吁吁地埋怨道:“这家伙……真是追得我……命都差点……赔了。”

“把他们送到房间休息去吧。还有,叫船医帮忙看一下洛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观星醉微笑着说道,然后又转身往船舱走去。

“叔叔!”倒地的洛熙一把叫住正打算离去的观星醉,然后奋力举起手中的雪草左摇右晃,“雪草,两斤,在开饭前回来,我做到了。”

“我知道,你成功了。叔叔会送你去碧火学院的。”观星醉回头看着炫耀的少年,微笑道。

闻言,少年也满意地笑着,举起的手也安然地放下。

傍晚,某片海域的上空。

赫尔墨斯号正驰骋在海上,准确来说应该是飞驰,因为它真的是飞翔在海面之上。船体上的四个推进器发出轰鸣,将船体架设到海风之上。此刻,赫尔墨斯号真正成为了一艘“飞船”。

洛熙脸上贴着纱布和药膏,靠在船边,看着海天交界那轮将逝的残阳。海风吹动海水,一股股波纹在海平面上荡漾着。洛熙看着波浪卷着夕阳的光辉,回想着星醉对他所说的话。

碧火学院,蔚蓝大地上最顶尖的情报师培训机构之一。当世有名的情报师有很大一部分出自于此。而星醉本人就是碧火学院的学生。碧火学院的情报师可以算是金字招牌,到那里学习一定受益匪浅。但是,回想一下,自己从懂事以来就一直呆在这艘赫尔墨斯号上。本来打算可以留在船上跟着星醉学习技术,将来学成之后直接加入“箭雨”,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情报师。而今,眼看就要离开这艘船,离开这个组织,离开船上的每一个人,心中多少有点不舍。

清爽的的海风让洛熙顿时想起在湘雪镇时,虽然被自己被耀泰打得神志不清,但却依稀听到灰衣人对耀泰说的话。

“耀泰他,也要当情报师吗?”想到这里,洛熙不禁双拳紧握,“看来我和他之间的羁绊,还没到尽头呢。这次的亏,一定要讨回来。”

“想什么呢?”

一把清脆的女声霎时间撞进了洛熙的思绪当中。他回头看去,心中早已确定这把声音的主人——观若妃。这把声线从他懂事以来就一直陪伴到现在,几乎都不可能认错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洛熙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若妃。此时,若妃也靠在了船上,看着又落下去一点的夕阳。

“在想入学的事吧,碧火学院。”

“你怎么知道?”

“我都听爸爸说了。真好,可以去那么好的学院读书。”说完,若妃投来一抹微笑。在斜阳的照射下,那精致的脸庞配上可人的微笑令人心头一醉。

洛熙原本有些压抑的情绪,被这醉人的笑容顿时洗去了不少。

“摆出一副可爱少女的样子也掩饰不了你是汉子的事实!观若妃。”洛熙笑道。

“欠扁的话还是少说一点好,免得又被甩出去!刚才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若妃也不甘示弱,右拳在洛熙眼前晃了晃,笑道。

洛熙笑了笑。两人青梅竹马,自从懂事以来,像这样的斗嘴每天都在发生。看着即将坠入天际的太阳,想着过往的那些时光,眼前的这个人,说来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说说你吧,虽然你不用考虑方向,但也要找东西做吧。”洛熙问道。

蔚蓝大地上,男子十五岁要考虑方向,然后决定去职业研修院或培训机构学习有关的知识和技能。而女子则相当自由得多。并不是重男轻女,而是重视女性的自主选择。女子十五岁时可以和男子一样决定就业方向然后去研修院或培训机构学习知识技能,当然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不会被硬性要求。除个别外,大多数研修院和培训机构都是由联盟政府或是该机构的赞助方提供资助,所以不存在因为贫穷而无法进修的事情,每个人受教育的机会都是相等的。

“我还没想好呢,可能也就是留在船上吧。毕竟在这里长大的,我也不想去哪里了。”若妃看着海面,说道。

“嗯嗯,这里就挺好的。”

“一个人到外面,照顾好自己。”若妃说完,脸一下就涨红了。又因为害怕洛熙看自己的眼光,所以把头撇到了一边去。

洛熙听到若妃这句喃喃的叮嘱,脸也一下泛起了红晕,把头甩向了另一边。

“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不在这里,不要到处显摆你的怪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显摆过瘾吧……”

时间慢慢流逝,奇怪的是,明明太阳已经下山,夕阳的光辉早已不见,然而这两人的脸却显得格外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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