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门下,青华为尊,收徒三人,是为清皇羽明,刹皇千影,乌皇玄冥。
后青华救苦于十方,三人各奔东西,执于三界。
……
十七年前——
天界,九重阁。
金碧辉煌的殿中,四根巨大的斑斓琉璃柱擎住上方的“苍穹”,穹顶的玲珑水晶球射下一线神性的光辉,三面古老晶壁上雕刻着苍凉的飞鸟纹,壁周罗列着威严的神像,而它们庄严的目光全都伸向殿前的白光,延伸到麾下一滩光斑。
大殿此时肃静不已,前方风声呼呼作响,在轻吟着。在灵光之前设有一尊座,一白袍男子端坐在上面,接受着殿中诸神像的敬畏,同时隔开这孤独的一线。
男子雪发参差拂耳,清明的面孔上是肃穆的温柔,清冷的目光直盯着那扇躺开的大门,抑或许是门外的三千世界。
“漫漫斑斓路,寻觅至藕断丝连的彼岸,却只有风尘仆仆。”
“羽化成仙,已尊难真,不能承受的涉世之深!”
刀光剑影在脑海里发烫的闪过,火云翻滚也是刹那即逝,血染一地事后白雪,雷电轰隆颤栗着龟裂的大地,森林绿意急速消亡,水泊里虔诚的倒影沦为鬼的面具……
“已经回不去了,自从我们背负起命运并被俘获的那一天起——”突兀地咬牙切齿,不甘在清明的眼波中打转。
门外的风溜含来蒙蒙湿意,如泣如诉地飘荡,几许落入殿内,留下一滩湿迹。
青丝波动,荡漾着回旋,一如找不到记忆的地平线在彷徨。
清皇与刹皇,向左向右的两人与过去已然背道相弛了。
“师尊也已离去十三年了,当真不复从前。”
三十年前,东极妙严宫——
青华大帝,妙道真身,紫金瑞相,端坐于七宝芳骞林中之九色莲花宝座,身下一九头青狮口吐焰,簇拥宝座。
“师尊!”清皇与刹皇双双行礼,被这九色灵光照的有些睁不开眼。
大帝则是捋着胡须点头,于冥想中悟道而出,拂尘一荡,落下一颗黑色种子。
“为师将奉玉帝之令视察六界,故这些日子里你们二位需帮我守好这‘长乐界’,而这枚莲心是我所持有的最后一枚了,你们将它种在‘净土’吧,佛门中人自有定夺……”
“是,祝师尊早日回归!”双皇有些哽咽,眼中浮现一缕缕皱纹,与拂尘不同它已老了。
这支拂尘沐浴着圣洁的白光,昔日也曾斟饮过鲜血,伴随着上界出世,在青华大帝的手里,它满足地神缕清扬。
与拂尘一般,那九色莲花也是圣物,一称“遗世之物”。五光十色的莲花有如莲池之风貌,可化污秽血池为莲池,亦能打通九幽地狱,一花一世界便是如此。
“你们两个以后需为六界芸芸众生思量,切勿草草了事,也不可嗔怒。”
“弟子自当如此!”当时两人的回答是如此的铿锵有力,寥廓的天地都要涌现出磅礴浩气。
时光匆匆,往事已搁浅。
“是什么改变了你呢?”星空下清皇自嘲似地问道,身边刹皇眼里有些恍惚,星星都在动摇。
“过去现在我都在变,你也看见了,只是不如此刻之切。”刹皇含着倦意道,惺忪的眼里有些湿润,若流星般滑落。
悸动的风绕在两人身旁,若有若无的轻声细语道不出心中的真谛。
“你还记得吗,所罗王还在的时候那个顽强的你可是比谁都拼命啊!”
“现在也一样,不过有些事没必要去一厢情愿的。”
“是吗,光影中游走,何必一较高低?”
“那就试试吧!”
“暗流——夜缚!”星光下影子在地面上急速蹿动,如同巨大的手掌伸开,所蔓延过的地方都迎上了压迫感,甚至越上了天际,乌云般遮住了星辉。
影子是从黑夜里衍生出来的,又在吞噬黑夜。
“造化术——星辰变!”暗淡的星光突发明亮,灼烧着油似的黑影,于是沸腾了,铺天盖地袭来的巨手在星光下无法潜伏,只能苦苦挣扎。
千影似笑非笑,忽道,“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是有些东西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义无反顾。”
“输赢已经没有意义了。”
黑暗渐渐断裂,瓦解,崩毁,碎成一滩虚泥,星光也恢复了朦胧。
“我在想,或许这样根本没必要吧,停手吧!”羽明有些苦恼,渐渐远去,朝着星光之路。
千影轻叹了一声,投手捕捉住了一抹风,不可捕捉的风的记忆。
如今,星空愈发朦胧,黑夜蠢蠢欲动。
清皇居于高堂颇有感慨,而在他的身边也玉立一个奇女子,美得出奇便是其一。
茉莉之清容完璧无缺,落瀑的紫色青丝,遗世倾城的红颜,颀长的美腿与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青纱掩不住盎然气息,整个人清纯如朝露,朴素却不显愚昧——妖界妖姬,紫姬。
“我想我已经输了,就在不曾想象过的昨日。”
只见女子轻晃头,似乎连空气都清新地荡漾了,微启朱唇良道:
“感情没有输赢,也没有节点,只是存在宿命的芥蒂,我们都变了,不同于往日。”
“时代还未改变,我们却先‘老去’,真是讽刺!”男子吟唱着说不出的伤,浑声透出无奈的一丝苍凉,就如雕在壁上的飞鸟。
“时间企图篡改我们的记忆,可它只能改变我们的模样,一切还在或许今日陌生了。”女子仿佛亲身经历一般娓娓道来,言语间是叹惋。
“浮华有实,兴方大势!”
“千年因果,何始殊归?”女子莺莺一语,合上了眼——只是为了抑制住眼中的骚动,素颜上露出一丝痛苦。
“你相信命运吗,还是执着于这千年?”
当听到这千年时,男子眼中的酸楚令风也惋惜,颤动的双手无法平静。
“命运只是个代号,人与人之间,人与世间的关系没办法描述,但心存侥幸的大家有了饱满的寄托,将不平的负面迁往了那里。”女子妙语连珠,睫毛翻动现出一丝向往。
是对命运,也是对正在发生的现实。
“这就是命运,幻想中的人们冰火两重天,冷漠或冷侵的身躯里包裹着赤红委屈或愤怒。”男子振振有词道,好像一切都是这般。
“那就让我在你们的寒风中发抖,直到僵硬的我愿意忘掉这一切!”女子毫无畏惧地真诚道,眸子清明滴翠,飘带依依。
“是吗?”男子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恍惚。
不再火热了吗,只是蒸发了烟尘。
“其实我不想把一切都归咎于世俗,只是到了目光所及的制高点,我看到的只有脚下的深渊,生怕高处跌落,再次回归底层!”
“可是后来我想,仰望未必比居高临下差,因为弱者更偏向于正义的一方,也更偏向于人生而不是游戏!”男子觉得很累,究竟什么样的方式才适合他们这些在现实里摸爬打滚的人呢?
命运是什么?
没人知道,但谁都在见证。
自从三人执界登位,便不一般了——明皇本就有点反感影皇的残忍,而影皇也反对他所谓的“仁义”,渐渐两人开始摩擦出火花。
三年前——
“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即使是不相干的人!”明皇失望地说道,眼中怒火与反感翻动,有一种难以置信涌上心头。
“是吗?谁说一个孩子不能做什么,昔日你我不也只是孩子,可是现在呢,我们能做到这样,他又何尝不可!”影皇脸上尽是强硬,显然对于明皇的反应他无可厚非,渐渐地他凶狠的目光露出了一丝苦情。
“可他是无辜的啊,他并没有错!”
“那死去的神界之人和我们魔界的居民就不是无辜的了吗!”
“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说过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误导他们的意识!”
“意识?可是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心所滋生的,残忍的不是一个世界或者一大片人,而是我们拒绝接纳自己生存的心,而这便是‘强权霸主’!”
“有人自诩清高,为之付出鲜血和生命,可他们依旧是失败者,因为他们未曾想过作为一个强者!”
“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强大了便可以轻薄生命吗?这样的强,让我头痛,这样的你让我心痛……”明皇竟冷笑了起来,闭上眼他可以清醒地感觉到眼眶中抑制不住了。
在痛,知髓!
“你还是无法接受命运吗,要想活下去就只能这么做,要想活得更好就只能做的更狠!”
“你为何变成今日这番模样,我想知道,真的。”
“无可奉告,只不过有一天你一定会发觉!”
影皇铿锵地转身离去,有些摇晃,钟声般混浊的脚步声在激荡。
“这个时代的真谛!”
留下最后一句哽咽的伤音后已不见踪影。
他一直都想表现出愤怒,只是在明皇面前太过牵强了,反而让人看穿不伦不类的面具。
或许已然发现,他的心在痛,以至于愤怒的语言发自哽咽。
静静地,只有风声飘零。
……
两人趋于决裂,两个用时间一点点堆积出来的世界开始坍塌。
“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误导他们的意识!”这是曾经两个少年彼此赞同的,却也是一直捆绑住他们身心的。
“意识?误导?”明皇想过却没有答案,或者说是不愿接受;而影皇有答案却没有想过,也是不愿接受——只是一个是不愿接受中庸的事实,而另一个是不顾一切地试着推翻这一切。
三个月前,魔云殿。
暗金色布局,骷髅饰以凶感,黑气嘘嘘起伏。
“大人,最近妖族来了一帮土匪十分之猖狂,已屠尽我们魔界的三座城池,当地守卫军请求支援!十万火急!”一位中年人俯首说的很急,吹胡子瞪眼,脸上满是凶意。
殿内的黑凰座上影皇冷峻的脸上也不好看了,刀眉愤怒地扬起,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血红的瞳孔醒目一瞪。
“另外这些人还明目张胆地对天界洗劫,明皇也正下令对其抓捕。”虽然看不到影皇怒目圆瞪但从空气中感受到的毁灭之意,通报之人心中暗喜,眉目间隐现贪婪。
“是吗,那也好,我们就与明皇一道,不过我们不屑与其为伍,所以我的命令是‘歼灭!’”
影皇意气风发的说道,动唇间齿亦作响。
殊不知殿中之人受到了买通,其目的便是为了离间——
“干的不错,以后我们之间便是绝对的联盟了!”一具白色骨骸离奇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间屋子内,指骨轻拨,空洞的眼眶里两团幽火摇曳,着实难掩一股喜意。
“放心,跟着修罗大人前途一片光明。”同时骷髅人也看出了此人眉间隐隐的不安,奚笑道。
“是……这个当然,只是不知离间两皇对修罗大人有何益处?权当斗胆一问。”绕是这样他还是无法放心,因为三者间的关系让他觉得这事很蹊跷。
“修罗氏是冥界的大将,与明皇和影皇并非深仇大恨,为何要离间他们?若没有作用,修罗氏岂会如此大胆,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事情泄露的后果他可承担不起……”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不妥,即使冒着风险也想稍微知道一点,毕竟这也关系着他的前程。
骷髅人有些被喜悦冲昏头脑,但此人打断了他阴险的笑声。
“左臣阁下,既然你已中了‘幽冥毒’那就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了,我就透露一点。”
“没错,乍看之下这件事对主人没什么好处,但是如果主人想对乌皇下手而又不被两皇迁怒呢?”骷髅人得意地说道,在他们看来左大臣还有用。
闻言,左大臣恍然大悟。
“这一切都是我们安排的,为的是我们共同的胜利!”骷髅人猖狂地笑了起来,眼中幽光剧烈闪烁。
神魔两界谁都知道三皇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界上也对此议论纷纷。
事情也真的按照这些人的诡计发展了,两皇因为犯罪团伙其中一个小孩的处置问题闹哄了——
因为他现在不是犯罪者,但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沦为更凶残的复仇者,仇恨是潜滋暗长的……
后来,妖界,清灵宫。
青藤点缀,古典风貌,四处绿意磅礴。
“影皇,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真的爱他!”紫姬决绝地说道,俏脸上涌起一股冰冷。
“是吗,希望一切自当如此,不会让我们失望!”影皇歇斯底里地指着明皇咆哮道,举手投足间的不甘与厌恶凝成了一丝丝的黑气,哧哧燃烧着。
“不会的,就在星河之巅吧,如果你依然这么固执。”明皇铿锵地答道,对于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不过言语间闪过一丝落寞。
紫姬爱他,也知道影皇爱自己,可是鲜红的心跳让她决绝地拒绝了影皇的爱意。
两个人的战争,只是为了证明,持有敌对意志的他们,留有孤傲沸血的他们,对此别无选择。
是情,却不止爱,更纯粹的是希望对方理解,理解自己所谓的正确和正义。
两人是虎,狼,鹰,骁勇自尊孤傲。
五日后,星河之巅。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满地高深的白雪覆盖,莹莹一片。
冽风凛凛,鹅毛翩舞,雪絮漫天扬。
在醒目的两座浴雪高峰上,两皇分立,而不远处紫姬清扬凌空,似一朵盛开在澄空里的雪莲。
“这是绝对的对决,我一定会赢给你看的!”影皇深情望着紫姬,可紫姬的心思全在明皇那儿,不禁咬牙切齿。
“这一战,到底!”明皇感受到了紫姬担心的目光,心里暖暖的,笑着对道。
“看来你是已经死心了,那就别怪我等一下没手下留情!”
一战到底也就意味着将出现一方的消失,高傲的两人都宁愿去死也不敢接受投降。
“不必担心,没事的。”看到紫姬脸上的担忧,明皇微笑着,只是话语中底气略显不足。
“你先让开,事后你便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影皇忍受不了那两人亲亲我我的眼波,脸上涌现了一丝戾气,而且对于她当初的抉择也相当的不甘不服,而这是一次好机会。
“好吧,我想你们两个现在是劝不回来的,只希望都能活下来……”紫姬缓缓吐道,明媚的眼角淌过一丝泪水,哽咽着后退而去。
“如果这一次你们都活下来,我希望你们就此一战泯恩仇!”
“嗯,这是最后的了断了!”两皇异口同声地说道,看到紫姬莹莹泪眼也是揪心,这一战之后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再战了,昔日兄弟情与今日佳人心都是深深的牵挂!
“大天演式联动青龙奥义诀!”
“大天演式联动黑凰大月诀!
在紫姬远离并设立好保护屏障后,两人一息间爆发,强大的元力毁灭性地蔓延开来,冰雪消融化作白汽升腾,雪地开裂山原坍塌。光影乱旋,龙凤盘错,靡乱交织,黑气吞吐白光,白光收缩黑气。色光化为火焰哧哧作响,随着两方对峙的进行,视野里瞬间虚无……
……
冥界,修罗塔。
“哈哈哈哈,虽然紫姬的插手不在意料之中,可是结果还不是,而且还搭上了一个妖姬,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得瑟的笑声不绝于耳,源自一位阴沉的老者。
几天后,双皇连同妖姬失踪的消息传遍上层灵元界,而且更多人愿意相信他们之间有一场恶战甚至还有人说三人都已落入轮回。
一处客栈里,人耳嘈杂。
“唉,三位枭雄就这样走了,真是舍不得啊!”
“咦,有必要这样吗,不过英年早逝啊!”
“听说这妖姬还是个绝世美女了,可惜……”
“噗,咳咳咳,我去,妖姬这类我等怎么可能一睹风采。”
“等一下啊,我有一个疑问,凭这三人的实力大战,估计就算不是世界毁灭也不至于悄然无声啊。”
“好像是的,到现在为止三方势力都没有公开大战地点,不过小道消息称战争遗址在地界……”
“这位大哥,你也太会说笑了。其一,地界根本容不下这三尊庞然大物,其二,弱真是在地界开战,为何地界如此安静——”
“说的也是啊,此三人我猜不透啊!”
“算了,本来就是,我们管不着也犯不着……”
虽然关于“双皇之战”在地界发生的假想漏洞百出,但依旧有一部分人选择去往地界希望能有所收获。
冥界,幽冥殿。
当得知双皇可能失事且感应无效后,乌皇大病一场,终日心郁。
“修罗佐王,明天陪我去‘星墓’吧,最近那里不太太平。”乌皇淡淡说道,眉目间忧伤可见。
“是!”
乌皇黑发冉冉,鹰眼迷离闪烁,呢喃道:“但愿你们都平安无事,即使燃烧掉我以后的日子。”
血姬宫,无极阁。
“时值今日,你还是不接受我吗?”一血袍美女藕臂倚在雕栏玉砌上,失落地望着阁楼前的那一汪清水。
池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昔日的爱慕。
也是一个夏日,少女浸泡在玉波清泽里,而在阁楼里乌皇倾栏而立。
“血姬,我来是想和你说事的,可以先出来吗?”
“不了,没关系的,你可以在那里说也可以来我身边说……”少女淡然一笑,沐浴在金阳里容光焕发,白里透红的嫩滑皮肤如丝般细腻,水深掩盖不住高耸的两处挺拔圣峰,明媚的俏脸上嫣红几许。
“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所以——”
“啪——”还没待他说完,少女便脸色大变,兰指一点即一道赤红长鞭闪过,击断乌皇身旁的栏杆。
“你不要生气,先等我说完。”
“冥界一直缺少光照,所以我燃烧了本元,现在,咳咳咳,现在的我已不复从前了,估计没多少日子了吧……”乌皇虚弱谈道,间续几声咳嗽,苍白的脸色这时看起来更显不堪。
他勉强支起一个真诚的微笑,是对于感情的抱歉也是对于她一直以来关心陪伴的感谢。
“本来还以为能多坚持一下的。”乌皇又咳嗽了起来,甚至于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眼圈似乎发黑了一些,目光恍惚。
“怎么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不相信,怎么可能!……”血姬怔住了,贝齿咬烈焰红唇,娇容一阵阴晴不定,眼眶中渐渐溢出了泪水。
“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只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乌皇不甘地狠下心来念叨了一句便轻轻离去了,沉重的脚步声便是伤别之调,留下单薄却挺拔的身影。
“不,不,不会的……”血姬蠕动着嘴唇,泣声哽咽,嘴角都在发抖,错乱的呼吸在断线的悲伤中触动……
眯上两眼,轻叹一口,血姬泪光闪烁,徐徐深道“我们能活多久并不重要,天长地久的爱情不是纯粹的感情,只是想陪你一直到老,哪怕明天我们就……如若有轮回,压上我所有的道义,赌你我来生再见……今生你若看开,即使是一生换一天,我也会义不容辞地去爱你……”
乌皇顿住了,回头探了一眼宫门,瞑目长息道“这一切我都知道,只是我宁愿不知道!”
次日,星墓。
暗淡的日光下,古老苍凉的城池。
“修罗,你干什么!”乌皇强烈地质问道,一脸惨淡的茫然,只是刺入心脏的那柄长叉告诉他这不是噩梦,是真实的疼痛。
“哈哈哈哈哈,你就给我去死吧!”修罗氏大笑着用力一推,整柄长叉刺穿而过,陷进墙壁里。
“噗——”乌皇一口鲜血狂涌,瘫倒在地,在陷入未知的死亡前,两手一结,一束金光穿梭而去。
“心脏穿透了,肚子窟窿血一片,却还是苟活着!!”见到金光离去,修罗氏满腔懊恼,乌皇的顽强在它看来是一种蔑视。
“不过无所谓,伴君如伴虎,送佛送到西!”修罗氏右手朝着乌皇的残躯,五指一拧,一团黑气隆动着暴射而去。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新时代定会到来,而我等也将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延续下去!”浴血的乌皇呲牙笑了,如同夕阳里一心的向日葵。
“对不起了,血姬,再见!”最后的一瞬消失在自然的微笑与落泪里。
“怎么了?”血姬此时正在品茶,忽然间手中的银盏莫名摔落,那一刻仿佛六神无主失了知觉。
心痛,回过神来只发觉胸口郁闷骚动,竟有针扎蚁噬般的灼热感,心在蹿动。
“出什么事了?”看着脚边那洒了一地的香茗,她有种心慌和害怕,捂也捂不住。
一年后乌皇的忌日里,血姬发动了“魂魄惊变”,修罗氏被殃及致重伤,冥界也因此分作“魂魄两间”。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就如当初你找到我一样,乌皇,给我等着吧!”
直到后来,血姬依然情深未却,相信着他还活着。
命运会如何?
有人看得见,但却阻止不了。
“三位一体,后而立!”这是三皇师尊青华大帝留给他们的金言,随后其便去往十方。
地界,定王台。
荡气亦回肠,恩怨诸水流。
这是一座高台,参差几许,凌立在水面上,依偎着千里烟波。
似有一丝飘忽感,懵懵懂懂的历史自此停驻,挽不羁风流。
台上的两人暧昧相视,濯去轻佻,施以平和的温情。
“你要走了吗?”女子恋恋不舍,牡丹之容不禁叹惋,眉目间倦意缠绵。
“是啊,莉儿,我已决定好了。”男子淡淡地说道,纵是笑容也难掩落寞,如同清波水流。
“你知道的,我挽留不了你,但我想让这份感觉青春永驻。”媚眼有些清冷,风中的女子言语哽咽。
“我也是,这些牵挂也已经深深地藏进了我的心,化开了。”男子谈笑道,当手情不自禁地探到胸前时,晃头低声呢喃:“心果然是痛的……”
“知心却无意……”女子有些倦意了,当听到这悠扬的回答时。
“萝儿也快临世了,我给她一份礼物吧,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到。”望了望她那隆起的小腹,连昔日的水蛇腰都有些臃肿,不过此时却更显风韵。
“我希望你能承认你是她的父亲,可以吗?”
“呵呵算了吧,这样的父亲不值得她来称呼~”挥挥衣袖,男子无奈道。
他那生硬的表情可能是一种善待吧,因为这伪装显而易见,可女子还是忍不住泪水轻荡,满脸不愿地奔上前去拥住了他。
亲密无间的两人心跳是这么的清晰,扑通扑通地在耳边萦绕不逝,这一刻仿佛失去了知觉。
抱紧了他,生怕会离去,怨道“不,你到现在都还想否认吗?你已否决了我的心意,连骨肉也要这般相待?”
“我会记得我有过这么一个还没出世却已牵挂着我的人,不管我如何看她,我的心情你也一定看得到。”松开了这可人的怀抱,男子平抚着她的额头,看着看着脸色有些勉强。
“好啦,我会尽快的。”男子又应了一声,而女子此时眼神恍惚。
男子取下胸前佩戴的玉佩,道:“给——”
茫然地接了过来,女子死死地攥住它。
“另外我已经将‘阳盟’托付于雷王了,他会在危机时帮你!”
“还有我已经同意他认‘萝儿’为女儿了,为了你和我以及孩子!”
女子眼皮不眨地听着,沉重的心里麻木感渐渐散发,当听到后面这一句时嘴角不由得一撅。
“我希望以后她长大了,你能相信她所做的,尤其是在她孤立无援时你能给予她支持……”
“我想她所经历的会是不同于今日的‘迟来’之路!”
“希望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吧,不必再一厢情愿地涉猎痛入骨髓的‘缘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你们能够找个有力的依靠——”
“帝阳,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除非到时候你让我改变心意,不然你别想左右我们!”满眼决然,女子愤恨地看着他。
男子自然知晓她的意思,也正是这样心中才苦闷,无法陪伴爱人,看着骨肉长大着实是一种心伤,一瞬间所有的都暗淡。
“那好吧,唉。”男子略微无奈,不过心底却是欣慰,因为她还想着自己,可又苦恼。
“另外,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但我剩下的自由不多了……我还是放不下你,希望你保重,至少为了孩子。”
“对不起!”突兀地,男子口中冒出了这样一句心声。
水波漾,悠远绵长,回音里依是流淌。
终于,男子没有回头地走了,脚步声也消失在这淡雾朦胧里。
“一定要回来,即使你都忘掉,呜呜呜呜……”忍不住的眼泪淅沥滑落,女子再也收不住了。
命运是否回头?
没人遇见,却可能在不久的将来。
禁罗都,金銮殿。
尽是金辉袅袅,心却感萧萧。
花柱雕立,余下寥廓里的一座。
“嫣儿,你去了哪儿?”座上的男子暗金色华袍,笔直的荫眉下毕露浩气的明眸,目光异样地在灰金色的墙上徘徊。
那里挂着一副帛画,灵动的墨迹飘飘流转,成了一美人的画像。风姿绰骨,花容极研,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仙子。
正迷惘间,清香在空气中化开,而后空流微漾一双玉足碧玉般凝就,又见细腰媚胸,乃至无缺之容。
“嫣儿!”
“姬玄,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追究你,而是为了他!”
这时他才猛然看见女子手中环抱着一婴儿,眉目间欣喜开来,欲言又止。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这是我们的孽缘造就的‘无辜’。”
“只是想交给你,现在的我不适合照顾他……”女子顾忌地说道,不舍与决绝的犹豫间她苦笑了起来,难言亦难过。
“好,我会负责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只是你自己——”
“我就不必你来操心了,只是有点放不下这个孩子~”,无奈间叹道,“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男子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怔怔点头。
女子含情脉脉地看着怀中襁褓里的婴儿,不舍地将其抱给了男子,睡梦中的婴儿察觉到了什么,就在松手的一瞬间醒了过来,当可爱的双目瞟见母亲渐渐远去,直撅起小嘴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哭声让女子心中无法平静,这稚嫩的表情如此揪心,便回过头去随着白光忽闪消失了。
空气沉重得使男子跪了下去,盯着孩子的脸庞,苦道:“有缘再见!”
“吚吚呀呀!”感受到了男子炽热的目光,婴儿笑了起来,哭声褪去。
三日后——
“大天演神在上,吾辈系帝之一族千代裔,今天降赤子,故祈愿!望赐!”
祭台上,他朝着一星光灵位行礼,一手抱婴儿,一手持金轴。
忽地,一道金光自灵位涌进金轴,另空气流转化一缕蒸腾白气冒入婴儿额头,不见了。
“谨遵圣训!”姬玄叩谢后缓缓打开卷轴看去,上面血染着“和武”两字,苍凉有力。
“和儿,父亲没什么好给你的见面礼,你的名和封号就当是礼物吧。”
“姬和!武君!”
婴儿竟吱呀地兴奋起来,小手摇摆,姬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凝重。
复三日,武君姬和被掳走,疑似为亚皇所做。
当日,姬玄悲愤交加,下令断绝与“阳盟”的来往。
次日,灵元界传亚皇已退位并交权于雷王,重阳王国国力锐减。
后雷王执掌阳盟并日益强大,禁罗帝国也与其重修与好。
“和儿,你到底在哪里啊,为父要怎么做才能找到你……”
冲着汉宵,姬玄仰天长啸,却只见燃烧的夕阳里依稀是孩子的模样,只闻寥廓中悲呼回声。
而此时在千里之外的一处竹林里,婆娑的修影下——
亚皇正牵着一名年轻女子的玉手,两人有说有笑,释放出清纯如竹的爱意。
“媛儿,你后悔吗?”
“你说什么傻话啊!难道是你现在想弃我们母女于不顾吗?”媛儿嗤笑答道。
“灵儿绝对会第一个就不同意!”
“如果我真的那样了,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因为无论你以后如何也改变不了已扎根于我心中的那个曾经的你,这就够了!”
“是吗,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离开我,只是我说不出来你也做不出来。”
“嗯,”
“哇哇哇哇哇……”身后的小屋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嘀鸣声。
“和儿醒了,我去吧。”媛儿张腿便要行去,可是帝阳拉住了她的手。
“不,你都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怎么能让你来了,我来吧。”帝阳善意地笑道,看了眼媛儿那日益隆起的腹部。
命运会醒来吗?
没人听见,却呼呼作响。
“嗯。”
五年前——
人界化灵门。
“请问你是拓先生吗?”一楼台中一老翁垂钓而坐,亚皇携一男一女位于其后,问道。
“没错,不知你是——”老翁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心中涌现一种熟悉感,回头望去。
只是一望后他满脸诧异,惊道:“你怎么了呢?”
“嘘,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照顾这两个小子。”男子镇定地说道,露出一丝友好的笑容,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前指着老翁道:“以后他就是你们的爷爷了,你们要好好听话喔!”男子微笑着凝视,而女孩清灵的回应了一声“灵儿知道了”,而男孩却是满脸呆滞地点头。
“没问题吧,”再郑重地问了老翁一句。
“好吧,这两个小娃娃就放在这里吧,”老翁忍不住叹了一声,“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嗯,会的,他们两个就拜托你了!”
“亚皇,愿好人有好报啊……”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渐渐稀散,老翁感慨万千,又看了看呆立在那里的孩子。
只见女孩纯真的脸上泪波流淌,莹莹眼光中殷切的希望令老翁一阵心酸,而男孩却没事一样地安慰道:“妹妹,别哭了,没事的……”
一年后。
涿鹿谷爆发“蚩尤战役”,轩辕拓惨死,化灵门危急,各势力均有插手却依旧伤亡惨重。
正对峙的两方大军,钟鼓与号角的嘈杂里——
“用鲜血染红这面旗帜,回归到‘日不落’的时代!”
“曾经驱逐了我们的存在,夺去我们同样拥有的权利,事后却只是在糟蹋我们得不到的胜利!”
“这样的正义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
“这无耻的侵略,我们一定会制止的!”
“我们是正义的一方,一直都是!”
“或许曾经我们中的各位存在芥蒂,互相抱着警惕与敌意,但今日我们都在同一战线上,为了共同的利益和荣耀战吧!”
“我们的身后是紧紧依偎的囯与家,锋利的刀刃上是决绝的战意,为了能再次脱下这沉重的铠甲!”
干戈决裂,斩断了情理的交织;鼓角躁动,喧夺了善恶的心声;兵戎相见,是世俗的偏见。
绚烂战场上,冷血惊白骨,刀光剑影汹涌,却映照不出一草一木,只有刺骨的侵冷,挥斥,成了时间的弧线……
血染的夕阳里,一俊秀少年紧抱着一年轻女子,女子胸部有一个沁血的伤口,鲜血红了一身,也流进了少年的怀里。
“为什么?”
“谁来告诉我?”
“快来救她啊!”
“不要啊,为什么!”
“明明都那么努力的你了,为什么还是会?”
怀抱渐渐冰冷,伴随着思维也僵硬了——
撕心裂肺的吼叫被战争的狂暴声淹没,时间的洪流却不止的蔓延。
“嫣姐,再见!”
燃血的天空,旧时代在煎熬,摇摇欲坠。
命运是什么颜色?
没人回答,总是欲言又止。
……
“这就是人世间吗?”
“原本以为天界才配得上‘神圣’之名的征战,到了下界‘圣洁’的光辉也还是一样的遮天蔽日,一样吗?”
“生命果然到了哪里都是脆弱的,但同时亦是敏感的,不可挑衅!”
“血染红了天边,可是能够唤醒生灵疲惫的内心吗,还是只渲染了恐惧?”
战争中,前来追寻“双皇之战”遗址的笔仙马良目睹了这残忍的杀戮,无休止的战争,于涿鹿谷天泉瀑题下一段话,墨迹取自战争中被鲜血染红的河水,旨在铭记与祷告。
命运沸腾的时代,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