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当空,晚风拂柳,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少年背倚柳树腰,目光始终停留于那轮并不完整的月亮,虽然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却是残缺的,就如同此时他的心一样。少年不由得苦笑一声,用手指扣住身旁静静立着的酒坛,往口中猛灌,直至面颊微微泛红,视野逐渐变得模糊,酒,打湿了他的白衣,沾湿了他的面庞,麻醉了他的心。
那张月光下的脸庞显得英气勃发,是正由幼稚转为成熟的时候,此刻却是满脸无奈,透露着复杂的情绪。脸,被酒染得愈发的红了,忽地,少年站立起来,步伐有些摇摆,扣着酒坛的手也有些颤巍,背躬少许,踏着摇晃的步调,向湖边缓缓行去。
湖中倒映着残月,那朵朵荷花掩映于繁茂荷叶之中,如同谪仙子一般,身染红尘,却是圣洁无比。忽然,那恬静湖面中出现一个少年,猛地往湖中纵身一跳,那湖面顿时如同一面被打碎的镜子,但马上便又平静下来,空气之中仍回荡着阵阵笑声,听得出忧愁,听不出悲欢,只有那酒坛往岸边飘去。
记得,小时候,他虽为族主之子,却常常遭到欺辱,谩骂,记忆中,也没有母爱的存在,只有妹妹陪着自己,父亲身为一族之主——席家,一个在洪城内不小的家族,自是得管理许多族中事务,也只有闲暇之时,才会来看看他,他心里也是珍惜这份繁忙的父爱。
初气,属于这个世界的奇异力量,人一降世,便有可能伴随它,只要体内有了它,便是能修炼,便成为了人上之人!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幸运,开始懂事后的他也曾灰心丧气过,直到他知道,十五岁,初气还有可能由体内诞生,这让当时幼小他兴奋了一阵子,并对此抱着一份希望,因而,他默默忍受了十四年的嘲讽。终于,他的十五岁生辰到了,可初气却迟迟没有一星半点儿要诞生的迹象,这使他绝望了,也使他父亲对他彻底失望了。
而后的日子里,他昏昏噩噩的过着,被嘲讽已成了家常便饭,他的心也逐渐麻木了,如同提线木偶,行尸走肉般“活”着,渐渐的,他喜欢上了酒,酒马上变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也只想平淡平凡的过完这一生,直至······
骄阳似火的一天,他喝着酒,倒在了街上,没有谁愿意去扶起一个会带来麻烦的酒鬼,他躺在冰凉的石板上。这时,她来了,当她的纤纤玉掌触碰到他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她,打小除了妹妹以外,他便再没有朋友了,在这之后,他与她常呆在一起,她倾听他的苦涩,他逗得她笑。他——是席皓,而她——是穆欣。
席皓的生活因此开始迸发生机,本以为这会持续永久,可·······她——穆欣,成了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人,席皓因此心碎,他,再次觉得世界无光,他的生活自此又如往昔,甚至,愈发恶劣。晚上,他来湖边酗酒消愁,才发生如今一幕······
碧色湖水中,席皓的身影在其中闪现,很快便沉于淤泥之上,脑中仍浮现那往昔种种,眸子无神地盯着高挂黑空的残月,湖水自口鼻呛入,却不曾发现,一团微弱碧光随湖水一同进入他的体内······
“哥哥,哥哥······”一道清亮的声音划破夜的沉寂。
一道纤柔的身影循着湖岸奔走,从呼喊声中能听出他的焦急不安。若是近看,便能发现,那是一名少女,掩于黑夜中的娇容上有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随意洒落的青丝于夜风中飘逸。不久,他的美目死死地注视在飘回岸边的酒坛,随即顿住了步伐,旋即又回过神来,一跃入湖中,如灵巧鱼儿于水中游弋,马上,便寻到席皓的身影,将白衣于水中乱舞的席皓扯出,白皙的小手抚摸了一下席皓苍白的面颊,借着水的浮力,用双手托着他,摆动着如尾巴般的玉足向湖面游去。
湖岸,少女身着湿透的青衣,玲珑有致的娇躯凸显出来,发梢末端也滴着水,不顾衣裳的粘湿,玉掌平摊于席皓小腹间,一些淡色气体没入席皓体内,席皓这才开始呛出水,也使得少女悬着的心落回平地,抹着眉目与额头上与水混为一体的汗珠。
吐了一阵子湖水,席皓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意识也随之开始变得清晰,首先入目的便是一旁喘着粗气的少女,道:“蓉儿,你怎么······”
少女听见声响,美目之中流露出欣喜,但马上又转变为怒气冲冲的模样,“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死了,我和爹爹怎么办?”
“妹妹,我······不是。”席皓吐字有些含糊不清,也许是“死”后重生的原因。
“为了她,值得吗?”少女怒道,清脆美妙的声音回荡于空气中,“而且,她已是有夫之妇。”
席皓不由苦笑,“可我······还爱着她。”
“你还爱着她?她对你可是同陌路人一般对待了,忘了她吧······”少女嘲讽之语气溢于言表,希望把席皓拉回到现实。
“是啊······”席皓轻叹,“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席皓这时的话,使得少女怒容稍褪。
“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席皓开始自嘲,愁容爬上他英俊的面庞,湿漉的黑发在黑夜中泛着星点儿光,眸子不由自主地望向残月。
滞了许久,目光再次转向少女,“蓉儿,你······”这时,席皓脸上的愁容即刻间烟消云散,目光扫向少女娇躯。
少女发现席皓“色眯眯”的目光,自是觉得不对劲,一阵凉风吹过,吹得她稍感寒意,青衣更与肌肤“亲密接触”着,面颊当即泛起丝丝红晕,“坏蛋,讨厌,人家救了你,你还这样盯着人家······”话音刚落,便飞奔似的跑了。
望着少女婀娜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中,席皓用酸麻的双手撑起身体,勉强站起,扶着柳树,盯着那闪耀着波光的湖面,带着些许落寞,站直发颤的双腿,拖着缓慢的步子,隐没于夜之中。
夜,又恢复它原来的面貌,再次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