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走进来只看着张主任面无表情地说:“张主任,你帮我把昨天的通知发下去没有?”
张主任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打麻将说:“晓得了,等一下就会发下去的。”
少妇也不再废话,转身准备离开时,眼光突然扫到光头的脸上,虽然她很快就掉头走了,但是光头在那一刻察觉到少妇的表情流露出惊讶和一种令光头深感不安的神色,她的神色是一种记恨色彩。
光头被少妇那个惊讶而又令他不安的神色搞得紧张起来,那晚他见谭咏梅跟少妇在一起,他压根没有想到她是镇政府一枝花,她是他的顶头上司?千万不要是。不过光头随即又想看她连一个党政办的主任都搞不定,估计她只不过是领导班子里的小媳妇,光头有什么好怕她的,反正人事局派他到这里上班又不是她说的算。光头这么一想,止不住笑起来。因为他以前种种担心,在这一刻释然了。
“胡了,青一色。”这时坐在右首打麻将的女人兴奋地叫起来,“拿钱,拿钱,哈哈,昨天被你们赢了我两百多块,今天我要扳回来。”
张主任拉下脸推倒自己的麻将,骂道:“******,我就差一个九万,清四碰了。”说完头一偏,看到光头对他挤出的笑脸格外反感,便瞪光头一眼。光头顿时深深感受到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就像开口笑哈哈中被一只苍蝇飞进嘴里。不过光头不敢收回笑容,仍然挤着笑容面对着张主任。
张主任唬起脸地冲光头来一句:“你不是要找李镇长吗,刚才那位女领导就是你要找的李镇长,你懂不懂我说的话。”对那个嗑瓜子的三十来岁的女人说:“关萍,你带他去一枝花那里报到。”
关萍懒洋洋地起身,说:“你们一个个什么事情都喊我,你们打麻将打不赢,我嗑口瓜子也没闲空。”说着对光头说:“跟我来。”说完扭着有一些肥的屁股先行一步。
关萍带着光头沿着空荡荡的走廊走过几条门牌,就来到副镇长的办公室门口,她扭着身子看都不看光头一眼径直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答应,她就拧一下门把朝里看了一眼,然后回头对光头事务性地说:“她出去了,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她应该马上就会回来。”说完从口袋里抓一把瓜子递给光头,“嗑不?”关萍直呼党政五把手的党委委员、副镇长为她,看来李副镇长在五仙镇确实不受人尊重,光头不由得唏嘘不已。
光头摆手笑道:“多谢,我不嗑这个。”
“扑。”关萍嘴皮子一翻把瓜子壳吐到走廊一只垃圾桶里,说:“你也是我们五仙镇的吧,哪个村的呀?”
光头说:“五峰荒冲组的。”
关萍笑道:“你是荒冲的,我妈妈就是你们荒冲三宝家的妹子,你认得三宝不?”说完格嘣嗑一颗瓜子,嘴皮一翻把壳扑的一声吐到垃圾桶里,她没有吐中,就弯腰下去拉垃圾桶过来,屁股就翘起来。光头盯了一眼关萍的屁股,在关萍起身后就接着关萍刚才的话题,“三宝跟我家还有一点亲,我家老公公老公公跟他家的老公公是两弟兄。”
关萍站在光头身边一边嗑瓜子,一边哈哈笑道:“没想到我们还是亲戚呢。你爸爸是不是叫颜冬敬?”
光头也没有想到第一天来上班就遇到一个远房亲戚,心想没准这是一个好兆头,便高兴地说:“是啊。关姐,今后请你多关照我啊,我刚来什么事情都搞不懂,请你多指点一下我。”
关萍笑道:“我只是一个跑腿的,我在这里放个屁都没响声,我哪里能关照你呀。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些事,”扫一眼走廊,没人,就悄声对光头说:“你要搞清这里的情况,我跟你说这里的情况很复杂的,小心说话小心做事,知道不?”
光头晓得关萍的意思,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官场尤其是如此,这江湖不仅水深还火热,一不小心就会溺死或者被烧死。光头在小车班被辞退,不全是自己靠山好欺负,有一次光头被派去顶县长陆伟平的司机班,光头却没有抓住机会巴结陆伟平,相反光头回去被候班长批评了一顿,说光头没有服务好领导。因此光头认为自己首要任务是把镇里的党政领导情况全部摸清,好对症下药。刘分头当年一次跟副县长接触的机会,就拍成副县长的马屁,光头要向刘分头学习,不能再重蹈覆辙,因此关萍成了光头在镇政府混下去的关键人物,光头得从关萍这里搞清这里的人际关系,分清轻重利弊然后因势利导,这是颜冬敬今天早上对光头的面授机宜,颜冬敬叫光头这次在公门里一定要抓住一切机遇奋斗成功。“面子能抵几个子,这个世界你没有权没有钱,你连狗都不如,你要向刘分头学习,他才是你的人生榜样。”颜冬敬刺耳的教导在光头的心里像撞钟一样响着,把光头心里那些脆弱而又顽固的自尊感撞的粉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