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里的同事讲了一个故事,听完后好半晌,我都没有缓过神来。恍惚间好似是在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神游了一回,不说结局出人意料,怎么想都是想象不到的一个结局。
这个故事是那样地惊骇着我。现在我用我平静的语言细细给大家讲述: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子,长得清清瘦瘦,她的脑海里除了课本还是课本,除了阳光还是阳光,在女孩子的内心里充满了浪漫的情怀、蓬勃向上的心灵,女孩子的眼睛里有盈盈的目光,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光芒,虽不是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却自幼也是锦衣玉食,因大多数的家庭现今都是一个孩子,大概环境优越宜于涵养心性,女孩子通达、乐观、善良、宽厚,远非我辈能够望其项背。
这样的女孩子我们可以在时下的大学院里时不时地擦肩而过。
就是这么样子的一个普普通通、可爱的女孩子,常常地跟宿舍的同窗好友简单地表达着她自己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理解:“不生病,不缺钱,做自己爱做的事。假期最好能参加一个旅游团,领略名川秀景。”
这个机会如期而至,女孩子终于跟随着一个旅游团出发了。
一路上,当旅游车从繁华的都市驶出,一路向前,路边的景色让女孩子禁不住的赞叹不已。树叶的色彩极为丰富,深黄、浅黄、鲜红、淡红、橘红,还有深浅不一的绿色作为衬色,大自然真是个最美妙的调色家啊!
女孩子一路上都处在极度的兴奋中,女孩子发自内心的感叹,引起了邻座一位看似绅士的男士的注意,这位男士饶有兴趣地主动与女孩子搭讪。
其实人们对“邂逅”这个词,总带着点奇妙的缘分的认识,女孩子渐渐地被这位绅士的男士所吸引,听着他讲天如何长地如何久的故事。
“我欲与君绝,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雎鸠是一种鸟,‘关关’者,是鸟叫的声音,雎鸠因为是个性喜幽静的鸟,故而在河之洲。圣人之情,尽见于此,想那雎鸠是个水鸟,尚有洲渚之兴,何以人而不如鸟呢?
女孩子听着男士讲的典故,碰撞触发着女孩子内心最柔弱的神经。
女孩子注视眼前的男士,和蔼而凝重有余,女孩子与男士形成了无需更多言语传递的默契。女孩子读了几年书,她的内心要求男士的形象必须“经天纬地”之才,还要善懂儿女之情,不失人生的兴味盎然。眼前的这位男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之间的倾诉令女孩子心生感悟。
女孩子并无好高骛远,女孩子没有雕饰,没有渲染的给这位男士描摹了一幅唐山大地震,一个幼小的生命被埋在了坍塌的废墟下面,她的母亲被坍下来的楼板瞬间夺去了性命,这幼小的孩子不停地哭闹,喊着要妈妈,但很快也就哭不动了——她渴呀!
两个阿姨轮流抱着幼小的孩子,试着往孩子的嘴里滴了些尿液,可那孩子怎么都不肯咽,全部吐了出来。“孩子的命怕是保不住了。”一个阿姨伤心地说。“是啊,哪怕有一滴水能润润这小可怜的嘴巴,也行啊。”另一个阿姨也绝望地说。这个阿姨被自己的话提醒了,她俯下身子,对着那个孩子的小嘴,喂了一点唾沫……两个阿姨都在冒烟的口腔中艰难地积存的一点唾沫喂给了幼小的孩子……60多个小时过去了,孩子和两位阿姨终于得救了。
女孩子的故事好似还没有讲完,女孩子的眼里有泪花闪现。
男士说了一句:忘情于一种比甘露更为无私的滋润,感动于一种比乳汁更为伟大的喂哺。
那一刻里,女孩子与男士长久地沉默了。
当旅游车开到一个景区,女孩子与这位男士已经看不出是刚刚认识不久熟悉的陌生人了。
女孩子与男士一起边走边开着玩笑:
“我最近脑袋有点疼。”
“是不是脑袋瓜子进水了?”女孩子哈哈哈笑着说。
“简直就是对我的污蔑。”女孩子一幅不愠不火、诚恳的态度解释说。
“我去年摔了一跤,到医院检查,脑子都有问题了,说是什么脑震荡。”女孩子不好意思辩解说。
“哈哈哈,你真幽默。”男士说。
白日的繁华总是在傍晚时刻蜕去,还未到深夜,便坠入梦一般的沉静之中。
女孩子被男士邀请着说是要看第二天的日出,这样的邀请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是极具诱惑力的,于是女孩子偷偷溜出了宾馆,女孩子的手被男士的大手紧紧地握在掌心,他们沿着山路向密林的纵深处探索着前行,在行走的当中,男士时不时用手电筒照着女孩子脚下的路,突然女孩子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了个踉跄,男士迅速地在扶女孩子的同时,手电筒便从男士的手中滑落进了深沟,女孩子是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男士坚定又温柔地对女孩子说:“别怕,有我!”
女孩子的手继续被男士温暖的大手紧握着,拽拉着摸黑继续前行。
这样子的前行,大约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同时“哎哟”了一声,拉着的手随即被踩空的惯性硬生生地拽开,女孩子和男士,双双坠落到了一个漆黑、伸手不见无指的溶洞里。
当女孩子醒来时,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男士好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他的脸皮上有一道很重的擦伤,脑袋有点发胀、发疼。他好像沉沉地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待男士完全苏醒过来,他想把女孩子扶着坐起,男士发觉无论他什么样子的挪动女孩子的腿脚,女孩子是根本就没有一点感觉,女孩子很是茫然不知所措。
男士试着胡乱掐女孩子,女孩子流着泪,只是楚楚可怜地望着男士。女孩子胸部以下失去了知觉,这是不争的事实。
男士脑海里也是吃惊不小,女孩子一定是严重的脊髓受损,否则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怎么办?”男士急切地想着对策,可是这么一个大溶洞,何来天梯把他俩搭救上去?男士也是无比绝望。男士左转转,右转转,也不知过去了多少个钟头,头顶上方的小方洞就又渐渐地变黑了……
女孩子突然在黑暗中叫了一声:“哥。”
男士听得是真真切切,他以为这是女孩子在昏迷中叫着她的哥哥。
“哥,我在叫你呀,我冷,你冷不冷?”
男士“噢”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女孩子。
“哥,我口渴,你渴吗?”
男士不搭理女孩子了。
这个溶洞何有食物?何有水?男士用他眼角的余光不下千百次地已经把这个溶洞搜索了个遍。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溶洞里,他与她,注定是绝境里的一种无奈、悲情、前所未有撼人的一种选择。
女孩子又冷、又渴、又饿,女孩子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冰凉的溶洞地上,女孩子周身仿佛冻僵了。女孩子一阵阵的昏迷,说着胡话,女孩子觉得这梦游的地方真是太恐怖了,她这一生都不想再梦到,这漆黑一团的黑暗,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迷迷糊糊之中,谁的嘴唇在亲吻着自己?不,不是亲吻,这哪是亲吻?好像是在给自己喂着什么东西?
女孩子本能地吞咽着,她顾不得品味,她太渴了,只觉得有点温热、有点腥腻……也许是自己没有进食产生的幻觉。
过去了许久,女孩子终于睁开了虚弱的眼睛,发觉头顶上方的小方洞就又渐渐地露出了一点微弱的亮光。
这是第几个白昼轮流的替换?不要问那么多了,女孩子恍惚间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女孩子又搞不明白,自己周身怎么到处都有鲜红的色彩围绕着她?蹲在自己身边守着的男士,不停地忙碌着。他,在做什么?好像他的手也是鲜红的……难道是女孩子产生的幻境。女孩子想,还是不要想的好,自己是这样的虚弱,还要靠这位男士的照顾,什么都不要想了,睡吧。这是在家里席梦思的床上,好软啊,妈妈,能给我盖两床被褥吗?好像是谁还在隐隐约约揉搓着自己的腿……我冷、我好冷啊,把那个冰棒快一点拿走。我热,真的好热啊……是谁让你开的电暖?关了,关了……
女孩子的眼皮沉的是一会儿闭上,一会儿睁开,说睁开,也只是眯缝着。
突然女孩子艰难地抬起了一只手:“哥,你的嘴角怎么这么红呀?连牙齿都是红的。”
“没有呀。”
“你疼吗?”
女孩子摇了摇头:“就是渴,能……给我点水……喝……吗?”女孩子有气无力微张着嘴唇慢慢地说。
男士转过身去又蹲下,好似在女孩子的脚下找寻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又转过身来,俯下身子嘴对着嘴给女孩子喂着什么。
“这是野草莓的汁。”男士喂完女孩子后解释说。
女孩子的眼里流露出感恩而又无以回报的表情。男士第一次在出事后这么近距离地发觉女孩子的嘴角流露出少许笑容的时候,是这样凄迷,这样地令男士难以忘却。女孩子的精神此刻略微显好,有很多的时候,她都忘记了自己是在这么样的绝境。
女孩子自顾自地说:“我若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再次拉着你的手。我就做你的妻子。”男士不敢直视女孩子的眼神,男士站起身子,远离了女孩子。
女孩子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许多,女孩子说:“哥……你,能抱抱我吗?”语调是那样的凄婉。
男士犹豫了一下,站住,随后转过身来,冲着女孩子莞尔一笑。男士清晰地看到了女孩子眼角缓缓流出的泪滴。
随后女孩子就又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女孩子隐隐约约之中听到是石块“咚咚”碰撞的声音,这种声音真是好难听。
可是这种声音时不时总是在惊扰着女孩子,女孩子无法摆脱这种声音……
之后等到女孩子最后完完全全没有了意识之后,这种原始社会用石块捣碎什么东西的声音,更是频繁地无比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溶洞,“咚,咚……”
故事讲到这里,说真的,我是无法将结尾处理的更为妥当,但还是要将这个故事讲完为止,一个月后,当给山区架线的电网工作人员,听到山洞里的呼救的声音,采取措施将这位男士救出时,据闻这位男士除了略微有点蓬头垢面,呆滞之外,竟然是想象不出的那种润湿,男士两眼放射着寒光,浑身上下由里到外渗透出一种腥味……
公安部门介入,刑警在审讯时,这位男士低着头,双手互搓,说了让刑警都惊恐、惊惧、惊愕的一句话:不是那个女孩子,不可能活到今天,我要好好地给女孩子立一块墓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