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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父亲

遥想当年的孝惠皇后张嫣,是高皇帝的外孙女,外祖母是第一女尊吕后,姨婆是第一个封侯的女人吕须,姨公是开国功臣舞阳侯樊哙,娘是大汉真正的第一长公主鲁元,爹是赵王张耳子张敖,兄弟是鲁元王!

货真价实的开国功臣之后,满门株贵!!

如此高的出身,比她陈阿娇还要贵重得多,但是那又如何?

张皇后,她是孝惠皇帝的外甥女,也是孝惠皇帝的皇后!终生处子,人称桃花仙···

身在其位,就有相应的政治责任!

有的人完成了她们责任,实现了她们的政治价值,那就够了,管他什么骂名清名留不留名!

只要能让这个国家多一天的国运她们就不算亏了!

咬着牙又想了一夜,从当年的排斥,到如今的接受,阿娇一遍一遍的回忆脑海里已经过去的‘将来’,她真的要认命吗?她真的要把自己弄成一个历史级别的笑话才能完成她的政治使命吗?

她为什么要认命?为了堂邑侯府?为了大汉?

如果她记忆里的东西没有错,那么即使她认命了,带来的也是家族的衰败,亲人的惨死!那么从家族的角度来说,她没有必要、也不该认命!况且,那些东西,也得要她陈家的人想要才行。

那么如果说是为了大汉,阿娇难道就一定要嫁给刘彘才能帮助大汉吗?难道就没有人能代替刘彘了吗?阿娇陷入了思索,不过片刻阿娇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没有人能代替阿娇记忆里那个汉武帝!

那么再来个假设,如果她不嫁给那只猪,只是帮忙会不会好些呢?显而易见,如果她不嫁给那只猪,说不定到时候他刘彻就得造反谋权了···以她亲亲外婆的性格来说,这是顶顶有可能的···

哎,人生如此多娇,她却时时烦恼,这样真的不好,不好!!阿娇赌气的在床上打了个滚,一切都还为时尚早,反正如无意外,她马上就又要入宫伴驾,她完全可以先观察一段时日再说,至于家族和母亲···先安排一下总是好的!

打定主意,阿娇天还没有亮就整肃妆容长跪于家庙,阿娇可以坦然的接受自己的责任,即使是死命也无所谓,可是她不接受家族的毁灭!

这是她的家啊,这七年里,她在这里享受了所有人的宠爱包容,即使她冷言冷语,即使她淡漠寡情,她依旧是被这个小小的陈家族如同珍宝一般的呵护,所以她必须一定要保全这个家!

阿娇让云梦等在母亲馆陶公主的房外,只要馆陶公主一起身就让她整装过来,果然,母亲一听阿娇昨天半夜就在这里跪着心疼的不行急急忙忙的就要过来,才到庙外便被的阿娇的另一个女婢清玄拦住了,又匆匆换了衣服才赶过来。

刚进来就想把阿娇抱起来,迎接她的却是阿娇重重的三叩首,“母亲,陈氏阿娇有要事相求!”

“阿娇,你若是不想嫁给胶东王母亲也不会勉强的,何必跟自己身子过不去?”母亲扑过来一把把阿娇抱在怀里,一向高傲的馆陶大公主眼里盈满了泪水,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小时候就吃了不少的苦,身子自小就不好,今日竟然如此难为自己,怎么能叫她不心疼啊!

“母亲,阿娇没有不想嫁,只是阿娇必须有些话提前说,”阿娇不让母亲开口,淡淡的摇了摇头“人常说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有些东西,不是我们陈家要的起的。”

“阿娇,你在胡说些什么?”母亲眉头一皱,眼神很是慌乱。

“陈家的人,大多淡泊名利,祖上不说,就大哥和二哥,又有哪个是在乎功名利禄的?”

“阿娇你是在怕什么?你什么都别怕,母亲现在不就在为你打算吗?”母亲将阿娇拥入怀中,“母亲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阿娇知道,阿娇知道您是想让阿娇嫁与帝王,陈家一直低调暗弱,但是一旦入了那淌水,母亲,你看看吕家,吕家荣极一时,现在又有什么?陈家虽然一直都是声名不显,但是也比下有余。”

母亲掐着阿娇的肩,满目惊恐,“阿娇,这些是谁告诉你的!你···你懂什么!!是不是你那个爹??是不是??···阿娇···你到底想求什么事?···或者说陈婴他,想求什么事??”母亲不愧是风雨里打熬出来的,很快就定下神,坚定的看着阿娇。

“让二哥出户,挑一座普通平凡的小城,好生经营,为我陈家留下血脉根基!”

“何至于此!”阿娇话音方落母亲便惊声大叫。

“母亲,阿娇唯有此愿!”

母亲狠狠一抖,紧紧的闭上眼睛,过了好半响方才回过神来,“好,好,好,好个淡泊名利的陈家,不就是封地吗?我会为你二哥要一块封地的。”

“谢母亲!”阿娇长跪叩首,回应她的,是馆陶公主痛极心扉的悍然离开!

她刘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陈家!!尤其是现在!!

就在馆陶公主愤而离开之后,帷幕轻晃,堂邑候陈婴走了出来。

是的,他一直在这里,而阿娇一直都知道,因为,他是阿娇请过来的。

“哎,娇娇,你只怕气坏你阿母了!”陈婴很是忧虑的看着自己的爱女,“你又何必如此啊!”父亲问得很是沉痛,而阿娇,阿娇也很痛呢!

“帝王之尊又如何能容忍外戚尾大不掉?”在阿娇看来,父亲应该都是懂的吧,轻轻的闭上眼,身在皇家,由不得人单纯可爱,适应或者——死亡。

“阿娇本不想嫁给什么帝王,我陈家也不算什么豪门!”阿娇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冷漠,“堂邑候陈家也不过是有名无权的外戚,别说是昔日的吕家了,就是今日的窦家都根本看不见我们陈家,”阿娇顿了顿,“但是母亲想要!”

“母亲想要啊!”阿娇抬头直视父亲的双眼,“若阿娇不依她,不按她想的做,她就需要两边算计···那样···太累了···”

“阿娇···这事为父自会处理!”陈父一凝眉,抬脚就大步朝门外走去。

“万万不可,”一声大喝,阿娇看着父亲坚定的背影,一咬牙,“您若是去,阿娇就死在这里!提前祭奠我陈家!”

陈午如山岳一般的背影狠狠的颤了颤,他缓缓的回过头,几个大步走过来把阿娇狠狠的按到怀里,“娇娇···娇娇···为父的娇娇啊···”

父亲一直不停的唤着阿娇,声音深沉而痛楚,仿若滴血,好似这样阿娇就可以免掉所有的苦难。

“父亲莫忧,阿娇心里有数,我也不一定要嫁给···但是母亲有心插手,我们还是早作安排,至于自己,我也会有所安排····”

“安排什么?你还是个孩子!你不用再入宫了,为父现在就去安排,娇娇···”

“父亲!!”阿娇挣开父亲的怀抱,擦去不知道何时爬满脸颊的泪水,“你舍得吗?”不等父亲回答,阿娇继续开口,“阿娇舍不得!”

是的,阿娇舍不得,却不是父亲的舍不得。

父亲的不舍,是一个男人对于钟爱的女人的不舍,如果不是爱着那个高傲的公主···

而阿娇的不舍,却是那个梦幻的王朝,她无法解释给父亲听,如果没有那个梦幻的朝代···

阿娇不敢想象以后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阿娇也不能承受自己犯下那样的错误,更不能让她父亲犯下那样的错误!

她必须留下的理由,这个理由有多么重要——这是一个文明薪火相传的支柱之一!

“父亲,阿娇一定会嫁,阿娇一定会帮助母亲,所以陈家早作安排是很必要的,而且····”阿娇再次抬起头,却不敢看向一直纵容她父亲,“如果阿娇嫁了,希望父亲帮阿娇!”

“为父自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堂邑候陈午虽然人前软和,但是绝对不是没胆色之人!

“不,不是的,”阿娇怯怯的看着她的父亲,“我若真嫁了···经过了吕后和···肯定不会放任陈家···许是阿娇想的太多了,但是父亲,陈家本就不喜欢这些俗务,若我们为大汉辅佐一个绝世雄主,既是还了刘氏对我陈家的知遇之恩、尽了对大汉的臣子之责,陈家人就能如愿远遁····我陈阿娇也能对得起自己另一半血脉,如果就这样逃了····阿娇死也不能瞑目啊!”

阿娇心中暗骂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本来早早想好的说辞,此刻说的七零八落的!

“大汉功臣良将多不胜数,何须你一个小女儿出头,为父···况且,你又怎么知道谁是明君!”陈午看着自己傻乎乎的掰着手指头后悔的小女儿,不由得更担心了,她这么傻,放出去真的没关系吗??!!

不等父亲说完,阿娇便打断,轻声念道,“···!”

轻飘飘的三个字,整个陈家祠堂的空气和时间都顿时都仿佛陷入了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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