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花轻柔地在空中旋转飞舞,地上的积雪早已融化,这一年的春天姗姗来迟,天气骤冷又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雪,星星点点转瞬即逝,天渐渐暖了起来。一阵清风飘然拂过女孩的面庞,细嫩的淡粉色的花瓣洋洋洒洒飘舞在空中,坠落在公园外的河道里,飘浮在波光鳞鳞的水面上缓缓地向前流动。
又到了樱花盛开飞扬飘舞的季节,费莘和一帮朋友出来赏花,混杂在涌动的人群中,“听说胡愈那个家伙马上就走了。”叶雯雯边走边说,费莘嗯了一声点点头。
“大家都说他挺聪明,进的又是大公司。上次谁问他要电话号码,他说那边地方还没定。你说这个家伙。”叶雯雯有些不高兴,费莘笑了笑,回了句,“他就那样。”叶雯雯摇了摇头,不屑一顾,“跟谁都好像不冷不热的。”
柔美的季节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粉色的风,迎面扑来似乎带着一丝细腻的甜蜜的清香,又迅速地飘走,留下一缕看不见的伤感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费莘坐在窗前,找来了一张彩色的卡纸,用黑色的线条在上面勾勒了几笔飞速地画了幅画,她拨通了胡愈宿舍的电话找人。
隔了一会儿胡愈慢条斯理地走来拿起了电话,费莘急不可耐,“是我,你明天有空吗,到我们教室来一下吧。”胡愈有些吃惊,“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要走了吗,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嗯——”
“干吗?不过来啊?我为你送行啊,跟你告个别。”费莘大声地说道。
“我明天事多得很。”胡愈不急不忙。
“不来啊?别后悔噢。”
“我后什么悔,我担心你后不后悔。”胡愈的声音提高了。
“好好好,都不后悔,我就是想和你道个别嘛,你要实在不想来我也没办法,不来就不来,我就把它给扔了。”费莘很干脆。
“好,我去,不过我说不准时间,可能上午,等我有空吧,我去找你。”
“好,明天上午见。”费莘高高兴兴地挂上了电话。
第二天,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胡愈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费莘笑容满面看着他,一下跳到他面前,“嗨,给你。”她伸出双手递上。
“这是什么?”胡愈抬起眼帘看了看。
“是我画的。我突然想起来你要走了,就这么一画。”
胡愈从彩色的信封里取出来翻开了卡片,左边满满得铺满了纸面画着一个女孩的面孔,层层折叠的绒帽下洋洋洒洒勾勒着飘飘的长发,一幅宽大无比的墨镜下是你看不清的眼睛。右边的纸面上画了两个大大的英文字母,一个是大写的“X”,一个是大写的“Y”。
“这是什么意思?”胡愈指着上面低着头问道。
“你不是总说你聪明吗?猜不出来了?”费莘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说。”胡愈居然没有反驳,他面无表情不再多说一个字。
“嗯,这个“X”嘛,就是说我和你啊,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只是在这个交接点上相遇了一下,最后还是要分道扬镳的。”
“这个‘Y’字呢”胡愈用手指了指问道。
“这个嘛,就是说我和我男朋友啊,我们本来也是两个陌生人,可是我们最后会走到一起的。”费莘解释道。
“原来如此,所以上面还画了个穿婚纱的人。”胡愈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他的头埋得很深,费莘看不见他的眼睛,他原本是个身材挺拔的人,那一刻他有些懒懒的,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脸隐没在一块阴影里,费莘突然间感觉到胡愈有些颓唐,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她有些不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间找不出话来说。那个“Y”字的顶端分别画了两个漫画风格的小人,穿着黑色的礼服和白色的婚纱。
“那你是准备回国了?”沉默片刻,胡愈问道。
“是,再过半年。”费莘十分肯定地回答道。胡愈合上了卡片,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不想要啊,那算了,看完就扔了吧,我帮你扔。”费莘看出了胡愈的犹豫不决,伸出手就要去拿,胡愈垂下手紧紧抓住,“不用,还是留着吧,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他抬起脸笑了起来,阴霾一扫而空,又恢复了费莘眼中胡愈的模样,那是一份内在的随意和洒脱。
“我们再聊一会儿?”胡愈的语调轻松自如了起来。
“嗯!”费莘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从过道走了出来站在洒满了阳光的窗台下聊了几句,他们说说笑笑,引来了过路人的注视,一个日本同学停下脚步和胡愈讲了几句告别的话后先行离开,胡愈回转身,费莘还在原地,她冲着他笑了笑。
“一路顺风。”她摆手跟他道别,抬起腿准备离去。
“等着就是为了再跟我说这么一句话?”他的笑容里有一丝淡淡的苦涩,费莘一愣,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好,知道了。”他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他自己,胡愈点点头,无声的叹息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他转身挥了挥手一个人向前走去,费莘推开门走回了教室,胡愈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窗台下的阳光依然那样美好,只是再也听不到那两个人的笑声。
嫂嫂毕业离开时介绍了认识的一个女同学过来和费莘同住,费莘还有半年的时间,上课、写毕业论文、打工,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的,直到买好了回程的机票,心得以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人的身影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找出了胡愈的电话号码,走下楼来到便利店前的电话亭,她问他,“嗨,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在准备会计方面的考试。”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聊了起来。
“噢,怎么说你呢?真是好学,值得表扬。”
“都是工作需要。”电话那头胡愈呵呵笑了两声。
“很难吗?”
“难呀,但是对我不难。”
费莘哈哈大笑,又说,“我要走了。”
“真走啊,回国了?”
“是啊。”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嗯,路过我这里时到我这儿坐坐。”
“不了,这是我第一次往你新家打的电话,也是最后一次。就是想和你道个别,看你过得好不好。”费莘说完,笑了起来。
“行,知道了,谢谢。”
“真不错,第一次听你跟我说‘谢谢’两个字。”
“呵呵,是你跟我见外的啊,我也礼貌一下嘛,这才叫有来有往嘛。”他们俩要斗起嘴来一定没完没了。
“嗯,好,不打搅你看书了,我挂了。”费莘轻轻说道。
“好,回国以后好好过日子。”
“什么呀,感觉好像谁是小媳妇一样。”
“你不就是要回去唧唧我我的嘛,还不承认。”
“不跟你说了,就是想和你说声珍重的,又扯出这么多无聊的话来。”
“以后你想听还听不到了呐。”
“嗯,那倒是,你有满腹的话想对人倾诉,赶快找个人吧。”费莘是开着玩笑的本意,说完想到真的是以后再也听不到胡愈的声音了,忽然又有些伤感了起来。
她抽了一下鼻子,吸了一口气,传到了听筒的那一方,“怎么了?”胡愈问道。
“没什么,我在外面给你打的电话,家里打不方便。外面起风了,有点冷。”费莘以为她可以很平静地和胡愈道别的,她不想谁不开心。
“噢,注意点儿。”
“嗯,刚才,我说的是真的,我希望你好好的。”费莘的话音很低,很真诚,她抑制住刚才那一瞬的哽咽。
“你这个丫头,我肯定好好的呀。”
“好,那就这样,我挂了,再见。”
“好,保重。”
“保重。”
费莘走出电话亭,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她微微扬起嘴角,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一个再也不会拨打的号码,撕碎了的纸条散落在垃圾箱内。
胡愈手边放着一封家信,他想起前不久母亲的电话,以前他总是觉得那是一种絮叨,最近还特别的频繁,总是要他回国一趟,说他年纪也不小了,工作既然定了,那就更应该成个家,家里已经给他物色了一个条件很不错的,和他很般配的女孩,一定要趁放假回来见一面。
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有时回到公司宿舍,真的感觉有些孤单,人生苦短,为了什么在拼搏,他有时也有些迷茫。出门经常碰到隔壁的隔壁住着的小两口看着其乐融融,他不由得想,有个人在身边说说笑笑,这日子也快乐很多,挂了费莘的电话,胡愈拨通了家里,“你们说的那事,我仔细想了想,我这儿正好有假,回国的时候就安排先见见面吧。”
深沉的夜色中,一阵风吹动树梢轻轻地摇摆了一下,风走了,枝头的树叶忘记了那一瞬间的颤动,没有谁一定要牵挂着谁,吹走了,便不再痴缠。流星划过天边,一道绚丽夺目的光芒跳跃而过,不留一丝痕迹,那是它从未拜访过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