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M，你的电话刚才一直响个不停。”餐厅里一个服务员说道。
C。M一看，是他的病人霍盛博打了十多通电话给他，他连忙回拨回去，却显示已关机。他思想前后，觉得有点不对劲，便随手抓起一件夹克外套，立即多门而出。
“老板？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儿？”莘凌刚好停好车，看到C。M一脸焦急地往外走在拦车。
C。M二话不说，立即上了副驾驶座位，连忙说道：“快，开车。”
莘凌还没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傻乎乎地被指着绕来绕去，最终在一座大厦面前停下，只见C。M立即冲上楼，疯狂地按着某个房间的门铃，按了许久没人应，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拼命地狂奔到天台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围栏边上，脸色惨白，身上随风飘起的衣袖下露出许多新旧伤痕。
一个男人在底下跪着求饶，说道：“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打你了，你下来吧！”
那个女人浑身发抖地说道：“你说过无数遍了，可每一次呢？结果还是一样。我真的觉得很累了，你饶了我吧。”
那个男人一直跪着，哭喊道：“老婆，你别丢下我，我是真的很爱你。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C。M刚好跑上来了，气喘吁吁地自言自语道：“我的天，这又是闹哪出啊！”随之从背后大声地呼喊道：“霍太太，你先生只是因为有躁狂症，已经在积极接受治疗了，你先下来再说。”
“他的病是治不好的。我真的是受够了！”那个女人抓狂地抓着自己的脑袋，身体在围栏那里摇摇晃晃的。
突然，从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阵音乐声，C。M从手机里点播一首“Lovingyou”，接着说道：“霍太太，还记得这首歌吗？你认真回想一下。”
这时，那个女人似乎陷入了很深的回忆，回忆起二人曾经甜蜜的时光，海誓山盟的片段，还有一起共度患难的岁月……她流下了痛心的眼泪。
千钧一发之际，C。M连忙将女人从围栏下抱了下来，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哭着抱在了一起。回到他们的家里，C。M看到家中东西被砸的粉碎，这时，刚刚心情平复的男人，突感头疼剧烈，开始到处乱窜，一边喊道：“老婆，快躲开，快！”
这时，莘凌立即从她的手提箱里拿出一个针筒，连忙注射了少量的镇静剂，这个男人就慢慢地倒下了。
“你……怎么会？”C。M猛地回身一看莘凌，愣了一下。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有人在楼顶，以防万一，我提前呼了120……”莘凌轻声地说道。
“做得好。先把他送院检查吧。我怀疑他的躁狂症有病理性的原因，他是这一年来突然发生的，最近有越演越烈之势。”C。M协助120的救援人员一起将霍盛博抬上了车。
在医院里，警察接到家暴的报案后也赶来了，跟C。M和莘凌下了口供。霍盛博被诊断出有右侧额叶肿瘤，压迫了前额叶的情绪控制区域，所以才会间歇性地发生这样失控的行为。
可是，这对这个家庭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晴天霹雳。C。M在走道上叹气道：“这个脑瘤手术的话，存活率不超过30%吧。你会怎样建议他们？”
莘凌递过去一杯伯爵红茶，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暂时我还是会建议他们保守治疗，等待病检结果。若是恶性……只能是尽人力，听天命。”
莘凌突然转过身，认真地问道：“你……曾经是神经外科医生吧？”
“为什么这样问？”C。M还是回避地说道。
“你的专业判断又快有准确，应该还是个大国手。是因为手的原因……才中断的？”莘凌越问越深入。
“Bingo！”C。M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
“可惜了！”莘凌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此时，二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嘿！Cosmos？”远远走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有点洋人范儿，金色卷曲的长发，天蓝色的中长外套，桃红色的唇蜜，勾魂摄魄的小烟熏妆，笑容满脸地跟C。M打招呼。
“邢乔儿？！”C。M惊喜地看着这个美人，接着说道：“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在医院？”
“学长，好久不见。”邢乔儿是C。M在德国留学时候的师妹，是一名精神科专家，专门研究人格分裂症，她冷艳地拨弄了一下留海，接着说道：“我是过来看一名患者，有空再联系，这是我的名片。”
莘凌瞄了C。M一眼，也说道：“我先去忙了！”
“等一下。别忘了明天休息时候来做义工。”C。M说完，便转身离去。
莘凌做出了要揍人的手势，忿忿不平地说道：“我就是个猪头，为了块破木头，居然答应去当义工……”
几天后，霍盛博的情况急速转坏，莘凌被紧急召唤回医院。
“CT呢？”莘凌深吁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
“右侧额叶见不规则片状长T2长T1信号影，脑中线结构局部略向左侧移位。”护士长将报告汇报一遍。
“病检报告？”莘凌继续问道。
“间变少枝-星形细胞瘤。”护士长继续报告说道。
莘凌突然感觉后脊梁一片冰凉，然后深呼吸了一下，恢复镇定地说道：“报告……给我吧。”
莘凌拿着报告缓慢地走进了病房，示意霍太太出来一下，她微微低下了头，说道：“报告显示，霍先生右侧额叶的肿瘤，证实是间变少枝-星形细胞瘤，是暂时认为是二级恶性胶质瘤。”
“可以手术吗？还是化疗？能治好吗？”霍太太焦急地询问道。
“间变少枝-星形细胞瘤属于浸润性胶质瘤，要完全清除难度极大，复发率较高。术后规范化疗通常能存活……存活5、6年，但有些患者恢复较好的，能有更长。”莘凌艰难地说出这每个字。
虽然，最后霍太太还是选择了手术，她希望先生能好好地活下去，两人还能多相处一天是一天，但莘凌知道，结果并不会是那么的乐观。
果不其然，手术难度极大，肿瘤并无法完整剔除，只能勉强清除了大部分。接下来的日子，霍盛博需要接受漫长的化疗过程。莘凌站在病房门外，看到霍太太一直隐瞒着丈夫这一切，悉心照料着他，每天想尽办法逗他开心，面对着丈夫化疗的痛楚，还是保持笑脸去鼓励他，支持他。但每每离开房间后，却是失声痛哭，肝肠寸断。
莘凌独自一人走上医院的天台透透气，她看着蓝天白云，明明是这么有希望的晴天，却让人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原来你在这里。”C。M突然出现在天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莘凌迅速抹了一下眼眶周围的泪水，然后问道。
“病房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只能到这儿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C。M也坐了下来。
“以前，你也会这样吗？是不是也会感到力不从心？”莘凌看着蓝天，带着悲伤的语气问道。
“我只知道，我们都是普通人，并不是神。”C。M冷静地说道。
“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家庭，二人好不容易冰释前嫌了，却是这样的一个晴天霹雳。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是那样的无力，那样的渺小，我明明知道手术的结果是这样，我也无力阻止这一切。”莘凌握着脸，难过地说道。
“或者你可以这样看，生老病死既然无法避免，生命的长短其实并无特殊意义。现在在有限的生命，却让他们仅仅依偎在一起，用尽全力去珍惜眼前。”C。M淡淡地说道。
“是因为经历过很痛的事情，所以现在你能如此淡然吗？”莘凌突然看了一眼C。M的右臂，然后婉转说道。
“也许吧。但在生死一瞬间，我唯一看到的是我珍惜的那个人，那一刻我知道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我相信，霍盛博也会这样，为了所珍惜的人努力。”C。M仰望天空，自信地说道。
“被你珍惜的那个人，她很幸福。”莘凌微笑地说道。
“我已经失去她了，人海茫茫，也许我们曾经擦身而过也说不定。但现在，我更多的是祝福，希望她是幸福的。”C。M的眼里透露着丝丝忧伤。
他俩一起仰望着蓝天，两颗心的距离正在蓝天白云的见证下，逐渐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