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睁开眼向上看去,天旋地转的视野渐渐清晰过来,我发现我们竟然被一圈人围住,人人手上都持着枪,黑洞洞的枪口一丝不苟的指向我们。
不过看了一个晚上的怪物,能见着大活人真是无比开心的一件事,我就差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他们枪口上了。
我现在身处山下杂草,周身破烂不堪,然而有一个更加令人吃惊的情况,我们现在……居然是白天!
太阳明晃晃的照射着我,看来已经过了晌午,但是方才明明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是一轮血月独挂天空!
用枪指着我的男人加重力气戳了戳我的头,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还没张口身边的冰块脸忽然一个翻身而起,白色的刀刃随便一挥就削断了指着我的枪管,剩下的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举枪对他,不过已经太慢了,冰块脸迅如鬼魅的一个闪身,待回到我身边两秒之后,八九个枪管齐刷刷的被切成了两半。
我和其他人同时大骇,他们倒退一步,抽出长剑匕首就要攻上来,冰块脸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虽然感觉他不会输,我还是立刻站起来当和事老,“等一下!等一下!有话好好说!”
没有人听我的废话,大家全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一触即发的时刻,这群人的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住手!”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祁思!祁思!!”
“知道了知道了,别叫了……”祁思身上披着外衣,脚步还有些发虚的走过来,仪态却很端庄,语气也冷,那些人赶紧上去扶她,恭敬唤她,“四小姐……”
“这位是白家少主白符,他后面那位……呃,是白家家臣。”
“什么?”我刚想反驳,却见祁思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就闭上了嘴。
“白家……少主?”众人神色不定的上下打量了我许久,才依言俯首作揖,“我们是祁家侍臣,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请少主见谅。”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阵仗,看到一堆年纪在我之上的长辈行如此大礼顿觉慌乱,忙着摆手,“没事没事没事!都是误会,各位请起,请起……”
文绉绉的话说起来总有那么一点奇怪,不久之前我还是个要么艰难早起上课要么熬夜打游戏的无业游民,突然被人恭敬称什么少主,真有一种时空穿越的错觉。
祁思让人给我披上了一件长衫,我这才想起了自己把法衣脱下,身上只剩单薄的里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又见冰块脸也是一身破烂,就先把衣服给他披了上去。
在那瞬间他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拒绝。
祁思只得又给我拿了一件,压低声音问我,“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只得干笑两声打马虎过去,问她,“小柳儿怎么样了?”
“他伤得重,好在并无性命之忧。”祁思话没说完,旁边低头立着的中年人便开口了,“犬子无能,让四小姐受惊了……”
“柳叔不必如此,听寒护卫得很好,若没有他,我是定然出不来的。”
中年人确实长得与小柳儿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神态刚硬,不似小柳儿嬉笑表情,“容我柳风多言一句,四小姐对犬子未免过于放纵了。”
我心下一惊,心想这说是侍臣,对主家的态度未免也有些奇怪吧,就算是有什么不满,也不该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公然教训吧,连点面子都都不给,祁思反倒习以为常的样子,不卑不亢道,“柳叔既已知道是多言,何必非要出口呢!”
柳风的脸上闪过片刻阴郁。
眼看着气氛不好,我连忙转了话题,“你们怎么逃出来的?怎么一下变成了白天?”
“跟你一样,我们是被风卷出来的,也是头昏脑涨了许久才发现已经到了山下,而且竟然是青天白日,想来我们所在的山顶,应该是被笼罩在了巨大的结界里面,或者受了什么阴阳术的影响,因而并非真实世界。”
被她的话提醒,我猛地一拍脑门,回身就要往山上跑,“老爹!老爹还在里面!”
“你说谁?!”
“我老爹啊!我亲眼看见他在上面施法!”
“白符!”祁思追上来拽住了我,“你冷静一点!那是不可能的!”
“唉你松手!我要去找他!”
“白老爹就在此处!”
“你松——”我吃了一惊,回头看她,“你说什么?!”
我的族人和侍臣就是被白老爹带过来的,才能在山下找到我,他现下就在营地这里,说着,她伸手指向一旁的数个帐篷。
像是故意印证她的话一样,老爹从帐篷里面躬身走了出来,他已经戴上幻象锁链,回复到了老头的模样,看到我之后加紧脚步走了过来,“白符!”他气急败坏叫我名字的声音神态都很正常,“你个混小子!又给我惹麻烦!”
看着他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我第一次恐惧的退后了一步,却不是因为怕被责骂,而是我有些分不清,这个人和方才在山顶施展强大镇魔结界的人,到底谁才是我熟悉的老爹。
“老爹……”我露出明显害怕的神色向后退着,犹豫着叫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能在哪里?!”老爹看上去气得不轻,伸手就要来揪我耳朵,“给我过来你个混小子!早说让你好好修行好好修行!你——”
也许是看我的神色实在是太过恐惧,一旁始终沉默的冰块脸忽然挡在我身前,捉住了老爹朝我伸过来的手。
我下意识的躲在他身后,仔仔细细看老爹的表情有没有不自然之处,他愣了一下,抬眼看冰块脸,皱眉道,“你是何人?我白家的事轮不到——”
“白老爹,”祁思上前几步扶住他,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老爹便放开了手,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沉声道,“辛苦你了。”
想是祁思要他配合演戏,在众人面前谎称他是白家家臣。
祁思到底是何用意?
我想得脑袋疼,索性也不去管她,但是仍然不敢靠近白老爹,一到了山下,又是白天,远离山上恐惧,我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身上的疼痛和灵力用过头的负担向我袭来,意识开始模糊。
我不敢依靠老爹,最后只能抓住那个在恐怖夜晚救了我无数次的男人,精疲力竭的说了句,“……好疼……”
甜美的黑暗迎面而来,我放松身体向着他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