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是商行掌柜,为人虽沉默寡言,但能力出众,行事稳妥,最得郑浈义信赖。他谨慎地关起里屋的门,郑浈义道:“一路辛苦,坐着说吧。”张叔也不客气,坐在他对面,直截了当地禀告道:“此次在林场勘察,得知事发当天,管事的回了家,留守的两个伙计饮酒醉倒,待醒来已是火光冲天,难以挽救。”
郑浈义思索片刻,问:“可知管事因何回家?另,我记得林场伙计中有一位叫阿申的,堪称海量,因何会醉?”
“我特意对此进行了调查。管事回家倒没什么疑点,倒是伙计的酒里恐是下了药。”
郑浈义心里早怀疑下药一事,故而沉声问道:“可有证据?”
“酒已喝完,没有物证。但我溯流而上,查了酒的来源。那天的酒并非买自酒肆,而是另一个伙计招荣的老乡所赠,那个老乡,数年前便是春秋木材的马夫。”
“有找到他吗?”
“招荣说,他当日自言是办差路过,我在林场当地和春秋木材附近打探过,都没有这样的人。”
闻言郑浈义眉头微锁,面色凝重。他自南方苗疆起家,依当地特产的茶与木创立了商行,渐渐因走南闯北行商而来到长安城,天子脚下。普天之下的商人本都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这里的繁荣透露着商机,郑浈义遂在此创立分号。然长安本就有几家木材商,以金老板最为树大根深。
“谁都不愿意五个人吃的肉被六个人分。”话音落下,郑浈义勾起了嘴角,微眯着眼睛,显得踌躇满志,“我就是第六个插足的人,被对付很正常。金丝楠被烧,当是一个教训,不用放在心上。”
张叔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我们商行的货是有优势,但老板也不能轻率。金元霸有所图谋,便如此害我们,此人居心叵测,老板你与他一起担下工程,岂不是与虎谋皮?我担心他还会对我们商行不利。”
“张叔说得是,此事我自有忖思。”他伸手握住张叔手臂,道:“如今首要之务,是保证工程所用的木材能按时按量按质地供给,打出我们商行的名头。长此以往,都需张叔多费心。”
“老张有数。”张叔点头应下。
这时外头伙计来报,说小季子回来了,郑浈义又叮嘱了张叔几句,便来到外堂,却见小季子蔫蔫的,问他话他也不愿说。郑浈义只好说了声“打起精神来”,便和他一起驱马赶去木场。
小季子一路上看着郑浈义的背影,心里挣扎着:这事到底说不说呢?不说吧,憋着难受!说了吧,哎,这不该是我和她的秘密吗?最后决定还是不说吧!他对不起似的又瞄了眼他的郑大哥,心里反而喜滋滋起来。
原来静水失踪一事早惹得光继候府沸腾了,她的丫鬟在老爷夫人的责问下招供出静水女扮男装出去送亲,惹得光继候和关细钿又怒又急,赶快派人去找。
彼时小季子还和马上的秋静水有说有笑的,忽然看见前面冲过来两个虬髯大汉,不由分说地像拎小鸡似的拎开了小季子。小季子顿时脚不着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至今想来都是个耻辱啊!
但问题的关键是,那虬髯大汉冲静水一抱拳,说:“小姐!老爷急着找你,请速速回府!”
后面的话小季子都听不清了,脑子里就回荡着大汉的那声“小姐……小姐……小姐……”。小公子变成了小姐,那我刚刚是做了什么啊?有没有足够帅,有没有出丑啊?还真得好好想想……
于是,静水看着出神的小季子,无奈地道了别,被虬髯大汉带回了府。
郑浈义当然不知道一路上小季子的心理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一心扑在木场的木头上了。骑马颠簸,纵有黄沙衬得他风尘仆仆,却挡不住一个男人自信和期待的英姿。到了木场,利落地跳下马来,直奔荫室。身旁有伙计问候迎接,他挥手示意,却没心思出言回应。这时木场管事得到伙计通报,从荫室里迎了出来,一见郑浈义就满脸喜悦,忍不住说:“老板,好法子啊!好法子啊!”
郑浈义眼睛发光:“是吗?快带我去!”说着,就和管事双双进了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