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望向顾明杰，他皱了皱眉，倏而又舒展开。他开口，声音平静：“好了，教程重新开始，需要的同学请重启电脑仔细观看。”
好像刚刚的那场数字恶战不曾存在。我心郁，又松了口气，心情一时有点复杂。
不过这场测试的目标还是要完成的，我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看我，我回头，正好对上一双清冷又漂亮的眼睛。是楚璃歌。
视线在空中胶着，略过一排排的学生。我率先垂下眼眸，回过身，不再看他。
我知道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比如我刚刚和顾明杰的交战。但是我不会过多担忧，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少年，不是那种屑于打小报告的人。一如他的气质，他的眼神，清清冷冷的，高傲自持。
教程结束了，接下来的实战，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我心中已有计划，所以并不急着去攻击顾明杰的电脑。六十五个人的混战，坐收渔翁之利会更有意思。
然而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年还并不懂，他们的心思，他们的作风，在某些方面，还是相当单纯的。也许也有另一部分的原因，他们对计算机的掌握程度，还不到一定水平。所以并不懂得如何更好的利用手中的这堆数据。
我的目标很简单，并不是一定要夺到名次，最主要的，我是想拖延时间，林悠悠的“宵夜目标”就靠这个了。让他们先去进攻，顾明杰出于某些心理，并不会对他们动真格，甚至还会借着这个机会磨练他们一翻。顾明杰毕竟是一个老师，而对他发起进攻的，是他的学生，一些普通的高中生。
然而老天总是不太让人如愿。两个强悍的家伙出来捣乱了。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可以确定，这两个人，一定是楚璃歌和刘亿——之前被顾明杰点名表扬的两个人。我的记性很好，很多事情只一遍便能清晰的刻在脑海里。
我得采取行动了，不能真让他们破坏了我的计划。
柿子还是挑软的捏，我粗粗试了两人一翻，便决定先拿刘亿动手。我浸淫黑客界多年，尽管他有些专业知识，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参与的网络战斗比他吃的饭还多，因而他很快败下阵来便是情理之中了。最后攻破他防御时，暴露的IP地址也证明了他确实是刘亿。然而让我吃惊的是，楚璃歌的技术竟然达到如此程度，我若不全力以赴，谁输谁赢还真不能肯定。
我有些疑惑了，开启了电脑的防御系统，暂时自守家门，并不打算再与他交锋。回过头，朝楚璃歌的方向望去，他正好抬起头，视线再一次相撞，定了定，又定了定，然后他垂下了眼眸。
楚璃歌不再攻击我了，也没有急着进攻顾明杰。我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但正合我意。又过了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时机也差不多了，我不再自守，默默的，暗自地，朝顾明杰的电脑潜去。与此同时，我还携带了一个病毒。知道顾明杰就是一线之隔，我便不能再和他直接交锋，又不能用刚刚使用过的软件，因而使用病毒，就成了最佳的方案。
楚璃歌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他和顾明杰在网络上打的火热，但是有些软件，并不是短短时间就能编写的。顾明杰和楚璃歌的交战，好像一开始就约定好一样。
顾明杰并没有太拿我当回事，可能在他眼中，我和刘亿是差不多的。楚璃歌虽然对我有些顾虑，但似乎并不防备。也是，目标相同，利益不冲，他确实没有理由防备我。
两人都不拿我当回事，但不代表我真的不是一回事。话有些拗口，不过意思很简单，我虽然躲着，但也是躲的有价值的。于是，趁着两人激情四射时，我暗渡陈仓，给顾明杰使了个绊子。病毒刚刚植入顾明杰电脑时并没有什么反应。
一秒，五秒，十秒……
“啪啪啪啪……”顾明杰的电脑忽然像运行过渡一样，撕拉撕拉的响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电脑终于黑屏罢工。
比试，结束了。
结果，完胜了。
虽然胜之不武，但总算不负众望。看看时间，七点五十七分，成功拖堂十二分钟。远超目标，让我有点小兴奋。
顾明杰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微机室还留着的一些同学有些受惊。温文尔雅的顾明杰，冷静斯文的顾明杰，变了，阴沉了。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顾明杰的眼神在我这里停留了一会儿，又在楚璃歌那儿停留了一会儿，良久，开口：“你们赢了。”
本来大家应该高兴的，一来学生赢了老师，喜事，二来学生赢了神一般的老师顾明杰，奇事，三来成功拖堂，顾明杰要按约定请吃夜宵，好事。但是，看顾明杰的脸色，谁还敢再当面庆祝？
顾明杰的脸色缓了缓，又缓了缓，然后开口，声音恢复温润淡漠：“大家去教室先收拾下东西，3号楼前集合，我请宵夜。”学生就是学生，青春活跃的年纪，一下子兴奋起来。顾明杰又说：“楚璃歌和金昙留下，我有些事交代。”
林悠悠看了看我，犹豫又委屈：“金昙……”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接话道：“不用担心，你先去教室收拾东西，我跟顾老师说下，一定会让你去的。”
林悠悠的眼神一下子雀跃起来，然后又冷了静了：“那你呢？能和我一起去吧？”
我看了看讲台上的顾明杰，然后摇头：“可能……去不了了。”我又笑笑：“所以，你一定要把我的那份一起吃回来。我本来就胃不好，去了也吃不了什么。”这话半真半假，我僵尸身体的属性，注定是不能过多食用血液以外的食物。
林悠悠双手握拳，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小昙昙你放心，姐一定会把你的那份双倍吃回来的！”我笑笑，不语。目送林悠悠离开微机室。
我和她不过认识一天，深厚的友谊什么的确实谈不上。不过，她有把我放在心上，那就够了。人之间的关系，大抵如此。得了，是幸，不得，是命。顺其自然，最好。
教室里就剩下三个人了。顾明杰，楚璃歌，我。
“知道为什么把你们留下来吗？”顾明杰走下讲台，金丝边的眼镜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片冷光：“忘了这场测试的目的吗？楚璃歌，你的实力我看到了，足够合格。但是，最后那一出，让我很不满意。”
楚璃歌默了一会儿，然后清清冷冷的悦耳声音响起：“老师，她是个意外。”
顾明杰不语，在离我两桌之远的地方站住，灯光的反射使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的语气更加清晰，缓和了的，有点威严的，他说：“金昙，那个病毒是从哪来的？”
我犹豫了会儿，开口：“自己做的，但是主要编写是我师傅教的。”
“你师父是黑客？”
“差不多。”
顾明杰不再多问，看得出来，他不喜欢随便过问别人的隐私。只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我愣住了，他说：“楚璃歌也是我的弟子。”
“所以，不要在老师的测试中另开小差。尽管，测试目标达到了。你因该清楚我这场测试是为了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全凭自己的能力。对于老师来说，他总是希望学生的基础能够更加扎实。”顾明杰经过楚璃歌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两人都没有偏头，侧肩而立，顾明杰说：“璃歌，明明她是可以预防的。”
顾明杰向着门外大步走去，温润的声音飘进偌大的微机室：“晚上整理微机室，璃歌，你教她。”
我望了望顾明杰离去的身影，又望了望沉默不语的楚璃歌，然后呐呐开口：“顾老师的意思是，我们要多留会儿？”他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管，也不在意，我更加关心的是，我上学第一天就要“补课”？
更关键的是，我还没来得及跟顾明杰说林悠悠的事呢？！于是，还不等楚璃歌开口，我便风一般冲出了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