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最是惹人,陆长安穿着素白的衣衫立在廊下赏菊。他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叹气与花黛眉道:“这样好的菊花,也不知道云州那天寒地冻的受不受得了。”
花黛眉道:“不妨带回去养着试试。”
“我倒是做了花棚子。”陆长安笑了起来,道:“我还有茶花种子,想试试能不能养起来。”
花黛眉笑道:“差不多。”
陆长安回头牵了她的手,笑道:“棚子里点上炭火,温度自然适合花的生长。你有没有听过百草山庄?”
花黛眉笑道:“听过。”
“他们家有好多漂亮的花,等以后有机会我带着你去看看。”
花黛眉笑着点头道:“好。”
陆长安忽的想起一件事,道:“若是以后你嫁给我,只怕要主持中馈。我知道你一向行事稳妥,可难免会有些棘手。你……”
花黛眉笑着握了陆长安的手,柔声道:“我知道,若是碰到难办的事,我定要与你商量的。断不会自己乱做主,到时候叫你为难。”
陆长安笑着颔首,道:“好。”
花黛眉眉眼低顺,轻声道:“我也怕我做不好。”
陆长安道:“怎么会呢?”
陆长安刚要说什么,便听一旁凌宸熙道:“大哥你看,这两个人手牵着手成天腻着,半分也不理我……”
陆长安蓦地一惊,忙扭了头过去。便见身着宝石蓝长衫的萧逸风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陆长安讶然道:“大哥,你可是从扬州过来的?”
萧逸风也不答陆长安的话,只是笑着过去与花黛眉打招呼道:“眉姑娘,你好。”花黛眉的脸色攸的变红,忙福礼道:“萧大公子。”
萧逸风忙扶了她,笑道:“叫我大哥就好。”
陆长安笑道:“我前儿接到了师父的家信,信上说你近日去了扬州。可是做什么去了?”
萧逸风道:“我去拜访孙盟主。”
陆长安叹声道:“我自打来了徽州,便不再知晓江湖中事。可是又出什么乱子了么?”
萧逸风肃容道:“倒没什么大事,只是没什么事才更让人恐慌。”
“山雨欲来风满楼。”陆长安冷清清的笑了起来,轻声道:“无妨,不过是水来土掩。”说罢与萧逸风道:“我引你去见沈姨。”
萧逸风微微颔首,道:“我这次来,也是要提前接你们去云州的。”
陆长安道:“依沈姨的意思吧。”
萧逸风蹙眉道:“我来劝劝她。”
陆长安陡然一惊,正欲问萧逸风便见萧逸风眼神飘忽的看向他。陆长安心中存疑,脸色却风轻云淡的道:“走吧,我带你去见沈姨。老三,你与黛眉且先去找无意和宋宋。”
那二人应声而去,见她们走得远了陆长安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萧逸风道:“我实在是不想惊着眉姑娘。我此次去扬州,探听到了不少陈年往事。其中就有一件事关于沈姨。”
“什么?”陆长安微微一惊。
“你可知百草山庄少夫人齐氏的亲母正是沈姨?”
陆长安大惊。
萧逸风叹声道:“老二,你性子忠直。觉得谁待你好你便一头热血的想去报效,却不知……”
陆长安只觉得脑袋里轰轰作响,思绪也集中不得。
“至于沈姨为什么嫁给齐泉霖,齐泉霖又为何在大觉寺前自刎身亡。只怕个中曲直只有沈姨一人知晓了。”萧逸风扯了陆长安的袖口,轻声道:“我带你回家,你别总是乱跑。”
陆长安微微点头,道:“我要把沈姨也带回去。”
“好。”萧逸风干脆的应了,旋即笑了出来道:“家中已然筹备你的婚事,只等着你们回去过了年就办正事。”
陆长安忽想到司徒晗在信中所提萧逸风分府单过的事,这才支支吾吾的问道:“大哥可是想要分府出去么?”
萧逸风讶然的看向陆长安,便猜到了其中原因。叹口气道:“你嫂子胡说罢了。”陆长安思忖片刻道:“我倒是想在云州城里给大哥置一套宅子。”
萧逸风讶然道:“怎么?”
“也是爹的意思。倒也不是分家,只是想让大哥不必因俗事分心罢了。”
萧逸风沉默许久,道:“好么?”
“没什么不好。”陆长安道。“从家中出钱为你置房院,你的宅子仍属公中财产。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听这般说,萧逸风才笑起来道:“这件事日后再说。”
且说关青梅在云州太白居上点了两盘芹菜饺子,正兀自愣神,便听身边有一男子轻声唤道:“青梅,你在想什么?”
关青梅回过神,见骆方评穿着儒袍带着方巾,心中只觉得有说不出的苦楚来。只是应付道:“没,许是路上劳顿,我累了罢了。”
“你进了云州,情绪就一直低落。只怕是触景生情了。”骆方评叹了一声,接着道:“我听说陆二公子如今定了亲事……”
关青梅瞧着骆方评的玉面,道:“我也听说了。他身边有个人能照顾他,真是好……”
骆方评道:“你何不去找他,拿了我的和离书去给他看。他与你心意相通,必能知道你的无可奈何。他心中,或许从未怪罪过你……”
关青梅道:“找了又如何?我仍是不能和他在一起,更何况,他如今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
骆方评道:“只怕他回了云州,日子也不会安稳……”
关青梅忽然冷冷一笑,眼神如刀的看向骆方评,道:“长安性子虽然耿介,却不至于愚忠鲁直。只怕姑姑这一招棋子要错了……若陆长安是满口仁义道德的道貌君子,我不会看上他的。”她想了一会儿,忽的泪盈于睫道:“他如今可真是要离开我了……甚好,我也不必总惦记着他要走。”
她起了身,哽咽道:“我出去走走,你别跟着我。你且放心便是,我晚些便回客栈找你。”说罢脚步匆匆的下了楼去。
她一路走一路哭,引得路人皆是注目。她也不顾及许多,只是哭得悲戚。待走到君山山下,才寻了一户人家讨些吃食和水。
她敲了柴门,里面出来一个妙龄少女。见关青梅双眼红肿,少女讶然道:“姑娘,可是不舒服么?”
关青梅哑声道:“还请姑娘给我些水和粮食,我一路赶路,只觉得又渴又饿。”
少女忙进了屋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一水瓢和一个馒头出了来。“还请姑娘别嫌弃。”关青梅道谢接了过来,便坐在了少女家门口的树桩上歇脚。
“姑娘可认识山上的陆二公子么?”关青梅问道。
少女笑道:“你说的可是我家二爷么?”原来这少女正是回家帮忙的乌巧儿,见关青梅问起陆长安来,乌巧儿便道:“姑娘也认识么?”
关青梅怅然道:“我与陆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认识。今日路过云州,这才想过来拜访。”
乌巧儿道:“真是不巧,二爷不在家。”
关青梅神色讶然的道:“不在家?二爷可是去远游了么?”
乌巧儿道:“二爷拜了师父,一直在徽州学本事来着。”
关青梅挑眉道:“徽州?”
乌巧儿道:“是。”
关青梅道:“他不是鸣剑阁司徒阁主的弟子么?”
乌巧儿微微嘟起嘴,道:“我们家如今已经不是鸣剑阁了,老爷与公子们也不是师徒名分。既做父子,公子们也就能出去拜师学艺了。”
关青梅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才道:“原来如此。”
乌巧儿道:“既然姑娘与我家二爷曾有一面之缘,那等我家二爷成亲的时候,还请姑娘来观礼。”
关青梅心中只觉得绞痛,面上却笑着道:“好啊,可知道什么日子么?”
乌巧儿道:“老爷还没定。”
关青梅笑着道:“还请姑娘转告二公子,就说关氏定来参加二爷大喜。”说罢,关青梅起了身谢过乌巧儿渐行渐远。
乌巧儿愣了一会儿,才道:“这姑娘可真是奇怪,我瞧她穿着打扮不像是妇人,何必称自己关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