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声呼号,屋内熏炉生香。
关青梅解了发髻,在镜前呆愣了许久。铜镜照人,竟映出一张清俊的脸来。关青梅陡然一惊,回首望去才知是幻觉。
已过半年,那人是死是活已是音讯全无。敬小宛的话犹在耳侧:“师父差了红纹楼的人堵截他,谁料那吴老板派出的竟是十二罗门阵。就凭那人的功夫,只怕是凶多吉少……”
关青梅每每念及至此都郁气难解。扬州那段时日,只怕她此生难忘。半年来,她只要闭目便能听闻那人呼吸声。
关青梅摩挲手中的羊脂玉章,那上面四字字字直戳人心。
笃笃笃。叩门声惊了关青梅。关青梅蹙起眉将那章放在首饰盒里,然后过去开了门。
门外,骆方评长身玉立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青梅,你还不睡么?”
关青梅摇头道:“我不困,你怎么过来了?”
骆方评哦了一声,道:“我抬了春桃做姨娘,想着来告诉你一声。明日叫她来给你敬杯茶。”
妾室总要给正室敬茶的。关青梅自然了然,只是这样的场合她实在懒得应付。只得摇摇手道:“不必了吧,我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这礼就免了。”
骆方评道:“夜里凉,我昨日命人来给你加了几床绒被,你可还觉得舒服?”
关青梅心内叹口气,知道骆方评这是想找她说会子话,只怕三言两语很难打发走。便侧了身让骆方评进屋,“外面冷,你且进来说话吧。”
骆方评笑了起来,稳步进了屋去。关青梅给他倒了茶水,便道:“你深夜找我,可有什么事么?”
骆方评道:“的确是有一事。我今日听镖局的张总镖头说,红纹楼的十二罗门阵尽数叫人杀了。这件事,惹得余老板很是不快。”
关青梅一惊,忙问道:“都叫人杀了?这可真是奇了。那十二罗门阵很不好对付的,听说当年孙无道都在他们手上吃过亏。长安的功夫,断不能杀了他们的。”
骆方评叹口气道:“许是那陆公子吉人天相,被人救走了。”
关青梅道:“这倒是有可能。”关青梅只觉得心中安定不少,脸上虽然不露分毫,眼里却已经有了愉意。“长安他吉人天相,想必……”
“可他身上的毒也有可能致他死地。”骆方评话一出口,便见关青梅神色黯淡了些许。“宫主说了,鸣剑阁这三个徒弟是万万留不得的。”
关青梅蹙眉道:“我累了,你且回吧。”
骆方评叹口气道:“你叫我喝了这杯茶再走吧。”说罢将目光投向茶杯,轻声道:“青梅。我自知配不上你,可你我既成夫妇又何必空有名分呢。我原本想着时间久了你便能知道我的心意,多少能愿意些。可在扬州的时候,我便心知不妙。陆公子为人磊落,又是难得的俊才,能得你青睐也在情理之中。”说罢,便从袖带中拿出一张书文来。“这是一张和离书,你拿着。若是需要的时候,便可给别人看。”
关青梅微微一愣,旋即看向骆方评。骆方评目光沉静,面色却很苍白。“想必陆公子羡慕极了我,却不知道实则我羡慕极了他。”说罢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出了门去。
关青梅望着那张和离书久久不能回神。
次日敬小宛来寻她,见了她便问道:“你怎么一夜憔悴了这么多?人也显得没精神。难不成又想了那个人,一夜未睡。”
关青梅道:“也不是。”她将骆方评昨日来的事告诉了敬小宛。“……我只觉得多有愧疚。”
敬小宛嘿的一声笑出来,道:“你是动了活心思,想跑到陆长安面前告诉他你如今是自由身了。”
关青梅白着脸,摇摇头道:“只怕他现在恨毒了我。”
敬小宛撇撇嘴道:“他能活下来才能恨死你。只怕他是没命恨你了。不光他没了命,他大哥更是早没了命。”
“那日引开宋无量,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关青梅忽的问道。
敬小宛哼了一声笑道:“我捉了一个女人,他为了救这个女人追了我十天。我瞧他那个神情,多半是与那个女人有情愫。我懒得与他纠缠,就给那女的吃了五虫散还给他了。”
“五虫散?”关青梅睁大了双眼,道:“她与你并无冤仇,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呢?那五虫散毒性极烈,世上本无解药。”
敬小宛道:“只怪那道士实在烦人。”
关青梅叹气道:“你总是这般胡闹……”
敬小宛无谓的挥挥手,道:“管她作甚。”
关青梅摇首道:“我过几日想去中原一趟。”敬小宛闻后便笑道:“你是想去打听一下陆长安的消息吧。”
关青梅道:“不是,我有些事还没有处理。”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思忖良久才道:“我要去见赵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