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辘往前,两刻钟之后,终于驶出了上京,除了在城门口遇到点麻烦,其余一切顺畅。似乎,伏击他们的人就只有先前那两批。
又半个时辰后,楚楠晨睁开了眼睛,他内力恢复了近五成,伤口也不再流血,感觉好了很多。见他醒来,忠叔赶紧递上绷带,打算给他包扎伤口,楚楠晨微微点头,转过脸去看妃玉的状况。
昏黄的烛火下,妃玉满是血污的脸庞透着股安详,她的面容一点也不好看,可就是让人觉得惊艳。或许是她身上的气息平和,又或许是周围太过安静,楚楠晨就那样不声不响的盯着她侧脸看,一点不觉得无聊。
蓦地,妃玉也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就对上楚楠晨热辣的目光,妃玉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楚楠晨摸摸鼻子转开脸去,安心接受忠叔的包扎。
贺禛见妃玉睁开眼睛立刻递上湿绢帕,那水本是用来喝的,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妃玉刚想接过,却被楚楠晨捷足先登,楚楠晨道:“你胳膊受伤了,我来帮你吧。”
妃玉也懒得说什么,有人伺候她她还乐得清闲,再说,她胳膊着实疼得厉害,动都不想动。这个世界灵气不太充足,这么会儿时间根本吸收不到多少,那些灵气甫一入体又被她用去疗伤,体内根本还是空空如也。
楚楠晨见她没有拒绝不由十分欣喜,他拿着绢帕轻轻替妃玉擦拭,动作十分轻柔,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贝。喜欢,就这么一点一点滋生了。对,只是喜欢而已,还不是爱。
随着血污一点点拭去,妃玉涂抹在脸上的药水也一并被擦掉了,白皙光洁的容颜一寸寸露出,让剩下的三人屏气凝神,一个个目瞪口呆。
“姐……姐姐……你好漂亮。”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贺禛,只不过结结巴巴,说不连贯,显然是惊讶之极。
然后是憨厚老实的忠叔,他听见自己吞了口口水,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绝色容颜:“小姐,真……真好看。”
最后才是楚楠晨,擦完最后一点药水,他愣愣的移开绢帕,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妃玉。尽管眼前人还不满十三,可容貌真真是倾国倾城,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他自认不是肤浅的人,然而此刻,还是被妃玉惊呆了。
“娘子,你真美。”
妃玉睁开眼睛,一对漆黑的眸子配上绝色容颜竟是相得益彰,她蹙了蹙眉,冷冷道:“谁再敢看一眼,我就挖了他的眼睛。”
顿时,三双眼睛齐刷刷移开,可还是能发现都在偷瞄。
妃玉哭笑不得,无奈的摸摸脸颊,真有那么好看吗?以后索性戴个面具得了。
“对了,我们到哪里了?”按理说这一路上太过风平浪静,不知怎么的,总给她不详的感觉,似乎有暴风雨等在前方。
忠叔掀开窗帘看了一眼,他常走这条路,因此对周围环境比较熟悉,“小姐,我们已经过了枫林,马上要到千里坡了。”
妃玉道:“千里坡地形是什么样的?”
忠叔详细说道:“千里坡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几百米的山坡,因为山上土壤呈黑色,又栽了不少柳树,所以叫做千里坡。”
楚楠晨面色一变,道:“不好,若是有人在那里埋伏,我们一定过不去。据我所知,千里坡最窄的地方只有不到三米,马车从那里过去极不安全。”
妃玉道:“那我们换条路吧?”
楚楠晨道:“来不及了,这里地形狭窄,马车根本掉不了头,而且……谁知道后面是否有追兵呢?”他在上京的部下并不是很多,刚才已经去了将近七成人救他们,剩下的三成由于距离较远还没赶过来,现在,他们若是想穿过千里坡,只能靠自己。
贺禛颤巍巍问:“那怎么办啊?姐姐,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妃玉握紧拳头,死,她这辈子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无论如何,她都要逃出去,带着贺禛他们一起!
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大不了带着众人一起躲入戒指空间,在保留性命与戒指秘密之间,她当然选择前者。
几百米的距离很快过去,马车终于使劲了千里坡地段,右边山坡高耸,黑色的土壤在黑夜里更显诡异;左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稍不注意,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夜,更静了,连鸟叫声都听不见。马车轱辘轱辘往前行驶,像是催命的符咒,令人心神不安。
贺禛小脸上满是惧怕,一双小手握得紧紧的,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在颤抖。终究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对未知事物总抱着恐惧。
忽听一声高喝:“杀!”
千里坡上顿时冲下来数十人,个个手举大刀,朝马车飞奔而来。
果然来了!
车夫不停催打着马匹,祈求马儿快一点再快一点,妃玉与楚楠晨双双蹿上车顶,打算先发制人。在楚楠晨的掩护下,妃玉抽空本就不多的真元力施放了一发“针芒”,顿时,万千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朝山上众人激射而出,顿时,一片惨叫声响起,敌人均中了招。
然而,“针芒”的威力毕竟不如杀破狼,杀破狼可以直接杀人,“针芒”却只能让人丧失战斗力,然而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能让大部分对手止步,已经很难得了。
一招之后,妃玉喉咙一甜,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子也软软倒下去。楚楠晨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将她送回了车里。敌人暂时被挡了一挡,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更何况,谁也不知道前方是否还有敌人。
“姐姐,你怎么样了?”贺禛担忧的握住妃玉的手,想哭,又想起妃玉说男子汉不准哭的话,只好强行忍住眼泪。
妃玉沉沉闭上眼睛,这一世以来,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她只觉得浑身又酸又痛,没有一点力气,她知道这是真元力使用过度造成的。要想完全恢复,至少得一个月。
可是,她现在哪里有一个月去恢复身体,能不能撑过今晚都很难说。
楚楠晨将她抱在怀里,止不住的难受,他从未觉得如此无力,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他竟让她受这么重的伤,他竟无力保护他!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弱小!
可恨这不是大楚,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娘子你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娘子,这两个字原先只是说着玩,可这次,他是认真的,他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娘子。
妃玉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握紧了楚楠晨的手,不想承认,她被他感动了,仅仅因为这句话。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有人对她这样说过:你好好休息。
也许,她是该好好休息了。
忽然,楚楠晨耳朵一动,敏锐的听见一道破空之声传来,箭矢划破长空,如猛兽嘶鸣,转瞬间已到耳旁。这支箭,竟是破开了飞羽的保护罩,直接射入了车厢里!
幸好楚楠晨眼疾手快,秒到毫厘抓住了箭矢,才让一干人等幸免于难。
然而,一箭未中,第二支箭又夹杂着风声呼啸而来,楚楠晨不甘坐以待毙,让三人藏于座椅之下,自己再次跳上车顶,抽出软剑独自迎战。
被血染红的月白色长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清辉之下,他艳丽的容颜孤傲清冷,犹如傲立的寒梅,又如空谷幽兰,让人不敢逼视。
楚楠晨软剑一挥,再次斩落飞来的箭矢,譬如天神降临,一夫当关!
倏地,飞射而来的箭矢增多了,密密麻麻像是一张巨网,将整辆马车笼罩其中,楚楠晨软剑带起的劲风组成一个球体,将马车完美的包裹在其中。箭矢连续遭遇妃玉的保护罩和楚楠晨保护球,被纷纷击落在地,甚是壮观。
然而,如此一来楚沈晨的体力消耗十分剧烈,又硬抗了两拨便坚持不住了。他一松神,车夫立刻遭秧,身上连续中了三箭,身子一歪,掉下了悬崖。
如此一来,马车便再无人掌控,眼看就到了千里坡最狭窄处,稍不注意所有人都会一命呜呼。两匹马儿缺了主人的驯道,一个劲往前狂奔着,楚楠晨此刻分身乏术,想跳下去又怕箭矢伤了三人,焦急的冒出冷汗。这一分神,他肩上腿上也分别中了一箭,眼看就坚持不住了。
马匹还在不停往前冲,前方的路越来越窄,终于到了整条路最窄处,两匹马互不相让左冲右撞,左边那匹马甚至几次踏出悬崖,几乎掉落下去。马车剧烈摇晃着,三人在车厢内颠的头晕目眩,贺禛额角甚至撞出血来。楚楠晨在车顶也十分不好受,箭矢一拨接一拨袭来,更有甚者,他发现有人从山坡冲了下来!
也许,他们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碰!”的一声,车厢忽然撞上山壁,两匹马一惊,纷纷朝左方跑去,左边的马匹嘶鸣一声,两只前蹄踏空,身子一歪掉了下去。马车跟着落下,忠叔与贺禛恐惧的大喊出声,一人一边紧紧抓住妃玉的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巨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浑身血污的小姑娘睫毛动了动,悠悠转醒。四周一片静谧,什么声音都没有,宛如在母体里,身子暖洋洋的。小姑娘似乎有些疑惑,眉头轻轻蹙起,像在思考这是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