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万鹏
毕文谦不知道,那时自己去外面买汽水儿,孙云和黎华到底谈了一些什么。今天,他还是没有去问。
在前线的时候,她会看着小张姐姐,问自己莫不是有了什么想法;而现在,看着黎华,她却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一起往电视台里走,毕文谦跟在了孙云半个身位后面,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她的身段。漂亮,笔挺,虽然年近不惑,却没有半点儿老态。
……作为一个母亲,孙云始终用着她的方式爱着自己。
我的路,很难走,但肯定不会错。
这句回答,毕文谦并没有说出口。
这一届青歌赛的安排,还不像以后某几届那样……规范化,或者说进行半军事化管理,只是将不同分组不同唱法的外地歌手们集中在了一起,并安排了住宿和饮食——也就是说,孙云和王富林,为了让毕文谦静心准备,不仅提前来到京城,还单独在别处给他开了招待所的房间,也是狠了心花着不宽裕的盘缠。
而这,如果不是听着业余组的歌手们闲聊的内容,毕文谦压根儿就没有去想过。
挤在这些业余组的男女歌手,或者说哥哥姐姐之中,毕文谦默默地看着他们。虽然黎华说毕文谦打心底里瞧不上业余组,但他瞧不起的是这个层次的水平,而非这些歌手。作为一个穿越者,毕文谦并不认为,自己如果从小到大身处这些人相似的环境,就会比他们成长得更好。
换句话说,从建国时期大学生只有十几万,而且以文科生居多的起点,到不仅本科生多如狗,甚至连研究生都快如狗的10年代,这种既是量变也是质变的反差,本就是新中国几代人的建设成果——相同的道理,在80年代,国家能够供养的音乐专业从业者的人数规模,和业余爱好者们能够获得的直接和间接的教育资源,以及整个时代的技术储备和硬件支持,和10年代就根本不具备可比性。
如果自己在这些人里,都做不到鹤立鸡群,那不是给改革开放几十年的物质和精神文明建设抹黑么?
没去管是否正确,遐想到这么一个上纲上线式的结论,毕文谦不禁傻傻地嘿笑起来。
突兀的笑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很快,就有一个蓬松短发的桃花眼姐姐忍不住问了起来:“小朋友,这里是歌手的准备室,你是来找谁的吗?”
也许是因为穿越以来接触的姐姐们,除了还处于村姑状态的彭姐姐之外,几乎都是美女的缘故,毕文谦迎着眼前这位,除了觉得看起来有些清新,倒是对那简陋的妆容,直觉得有些……惨不忍睹,这简直是和化妆师结了仇了吧?!
于是,残念中带了一点儿同情,毕文谦轻轻答道:“我也是歌手啊!”
“你?歌手?”桃花眼姐姐大概半信半疑,“我叫徐丽丽,是津门的。小朋友,你是哪里选送的啊?”
“江州。”相比她的长相,毕文谦倒是对她的名字有些熟悉——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位就是“历史”上这一届青歌赛通俗唱法业余组的冠军了。只不过,虽然是冠军,但毕文谦当初对她产生印象的原因,更多是关于青歌赛的掌故,而非她的歌声。
徐丽丽有些茫然:“江州?”
旁边有人给她解释了一句:“江州在西川。”
“哦,原来是西川的啊!”大约是因为毕文谦笃定而自信的表情,徐丽丽选择了相信,“小朋友多少岁了?这就能代表西川来比赛了,将来肯定有前途啊!”
拜托!你还没有我高!长得嫩是又不是我的错,穿越成高中生又不是我的锅,一口一个小朋友……连徒弟都没有这么叫我!
一刹那,毕文谦怀念起黎华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徐丽丽不仅是一圈歌手里第一个主动和毕文谦说话的人,而且也没有恶意。毕文谦只能把郁闷凝结在脸上了:“今年十六,比甘罗虚长四岁了。”
“甘罗?谁啊?”
眼看徐丽丽继续茫然的脸,毕文谦无比怀念黎华了,他愿意相信,黎华一定会知道甘罗是谁。如果说玩儿梗玩儿不到一处会让人遗憾自己的圈子太小众,那么随便引一个典故也聊不开……这总不能怪我了吧?
好吧,考虑到徐丽丽此刻还只是一个餐厅服务员,她将来的一切起色,都是因为在这一届青歌赛里拿了冠军而在津门有了城市英雄般的待遇之后才起的机缘,现在去强求她熟悉历史书上不算如雷贯耳的人物……也算是强人所难了。君不见多年之后的许多青歌赛选手们在面对素质问答题时,那让人无奈的表现么?
况且,如果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导致她再不是“历史”上的冠军——毕文谦觉得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那么,她的人生轨迹,很可能就会继续平凡下去了——恰如“历史”上的那位亚军一样。
这么一想,毕文谦心里的同情压倒了残念。
“姐姐,我随便说说而已。你继续准备比赛吧!我自己找个地方休息就好。”
虽然毕文谦的模样和实际岁数在这群歌手里颇为打眼,但毕竟是一个全国性的直播比赛,歌手们在多多少少的打量了他几眼之后,也就安于了各自的准备节奏。
作为第一天开赛,还轮不到业余组的上场,之所以把歌手们集中起来,一来是新中国习惯的集体式管理,二来是让他们熟悉一下氛围,说不定在开幕的时候,会让所有歌手都亮一下相呢?
相比之下,美声唱法专业组的歌手们就得直接上阵了。
然而,结果却是业余组的歌手们在临时改用的会议室里枯等了一天,然后宣布解散。
散场之后,毕文谦在电视台门口看到了等着自己的黎华。她朝他招招手,然后转身,批着夜色慢慢往车站方向走,等他追上来。
“黎华,今天看得如何?”
“不如何,我对那些美声唱法的歌手不熟,对他们唱的歌,很多也不熟。”黎华偏头瞄了一眼跟在身边的毕文谦,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沿着马路走,“从客观来说,我很欣赏他们的水平,只要不是聋子,都知道他们唱得好;从主观来说,我不大喜欢他们的演唱,也许,有我欣赏水平不行的原因,也有我对那些歌没什么感觉的原因……可能,更重要的是,我心情不好。”
本来一边听着还一边盘算,结果听到最后来了这么一句,毕文谦一下就囧了:“心情?怎么了?”
“……有一部分原因是没见你上场。”黎华展颜一笑,“说说你吧,今天如何?”
“待机了半天,然后解散,你觉得呢?”毕文谦也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也正常。直播的比赛,而且是首次尝试,自然要万全的准备。歌手归根结底,是为观众服务的。”回想着略有些无聊的等待,毕文谦有些后悔,没有带本什么书来解闷儿,“对了,黎华,你知道甘罗是谁吗?”
“甘罗?”黎华愣了一下,“你是说……战国时的那个?”
“不愧是我徒弟!”毕文谦高兴极了,“你果然知道!”
“什么意思?”
毕文谦只是笑,把她的右手牵在自己怀里,捧着:“没什么,就是高兴。”
“……毛病。”黎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倒也由着他了,“那……明天呢?看今天的比赛进度,明天估计也轮不到你的业余组?”
“明天休息,会组织集体在宿舍看电视直播。但我选择了回来。”毕文谦一只手和黎华十指相扣,一只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低头注视着,“才半天,就特别想你了。”
“哦?”黎华体会着手上传来的感觉,思考了一下,猜测道,“因为……我知道甘罗?”
毕文谦不答,只把她的手捧得更紧了。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背后闪了闪光。
车前灯。
一辆小轿车慢慢停在黎华左边。
驾驶位上,一个年轻男人看向黎华,指了指副驾驶位:“这个时间了,你就别指望公交车了。”
黎华停了脚步,却把脸朝右转,看着一脸疑问的毕文谦:“这就是我今天心情不好的另一个原因。”
“华华,看在你新认的小弟弟的份上,他明天可能要比赛。”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沙,也许是天生的,听起来有苍凉的感觉,配着央求的口吻,倒有些滑稽。
黎华依然只看着毕文谦。
这让毕文谦感觉有些压力:“徒弟……”
“嗯?”黎华瞪着眼睛。
终于,毕文谦还是小声地问:“这个人……你认为,我可以知道吗?”
“你想知道多少,你自己看着办。”
沉默良久,黎华默默打开了后车门,撵着毕文谦坐了进去,自己也跟上,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那口吻明显不是“看着办”的意思,黎华仿佛打量了一下轿车里的环境,然后若有所指地问,“师父,你觉得如何?”
昏暗的环境里稀里糊涂地上了车,毕文谦连车是什么牌子的都没注意。加上黎华沉重的声调,更让他不敢随意做答了。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弱弱地出声。
“看起来,这是一辆个人轿车。”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狐朋狗友那里借的。”黎华立马接了一句吐槽,“还是军R的照。”
年轻男人回头弱弱地分辩道:“临时借的,而且,人家也只是挂靠。”
“哟!还知道挂靠呢!”黎华翻了一个白眼儿,“怎么不开个京V的出来招摇啊?”
“我哪儿敢呐!那铁定会被打断腿的!”光线太暗,毕文谦看不分明年轻男人的长相,倒是看穿了他苦瓜的表情,“华华,别在你小弟弟面前埋汰我了。”
这话反而激起了黎华的愤怒。
“我再警告你一次,文谦不是什么小弟弟,他是我师父!”
杏眼圆瞪的样子很让毕文谦觉得漂亮,但作为涉事人,他又觉得压力好大。
“好好好,师父师父……”
“乱叫什么?”黎华拉着毕文谦的手,“师父,你认过几个徒弟?”
毕文谦毫不敢犹豫:“就你一个,首席大弟子!”
“听到了吗?想当我师弟,没那么容易。”奚落了一阵,黎华终于指了指前方,“……开车吧,反正你知道路。”
车子启动,不紧不慢地在深夜的京城里行进。这种感觉,既是司空见惯,又让毕文谦觉得久违。靠坐着,草草看着城市的夜晚,离10年代的繁华实在太远。
黎华顺着毕文谦的视线看了一会儿:“觉得如何?”
“寒碜。”
“哦?”黎华起了好奇。
在前面尖着耳朵的年轻男人却忍不住反驳:“这儿可是京城。”
黎华没有理他:“说说,为什么?”
迎着她饶有深意的目光,毕文谦组织了一下语言。
“所谓‘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虽然说的是亡国之君的回忆,但单就这一句而言,的确是一个农业国京师繁华的传神描绘。那么,一个工业国的京师的繁华,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毕文谦停顿了一下,却见黎华鼓励的眼神。
“工业国和农业国的不同在于,除了封建时代繁荣的极至宋朝,农业国时代基本都有宵禁,暮鼓晨钟所规定的作息才是主旋律——人类的劳作,等着太阳的出没。我们将去的钟鼓楼就是典型的历史的见证。因为对于农业社会来说,绝大多数人在夜晚里聚集,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容易滋生动乱。而工业国则不同,很多行业的生产并不被日夜的区别所限制——机器的生产,等着人类的操作。越是繁荣的社会,就越追求效率,就越容易形成24小时都有人在工作的局面。而作为首都,整个国家的国计民生的资料集散、计划安排,都会在这里参与进行。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城市有很多历史遗迹,我们可以高兴它拥有着丰富的文化遗产,但如果在工业时代的今天,作为京师,到处浓郁着农业国的气息,那就只能说它落后了。在这样一个本当是华灯夜放的时刻,如果所有人都在深夜活蹦乱跳,那肯定不正常;但如果所有人都没有丰富的夜生活的条件和习惯——就像我们现在,随车而行,入眼的尽是农业社会宵禁般的寂静,这不是寒碜,是什么?”
一番话间,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马路边。当毕文谦讲完之后,车子里寂静了许久。
“华华,你说他……要参加的是青歌赛?你说他今年十六岁?”
年轻男人沙沙的声音从前面幽幽而来。
黎华拉着毕文谦的手,脸上溢着笑容:“他是我师父。”
“年初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个钱老的发言,本觉得不太靠谱。”年轻男人回头盯着毕文谦看,也不知这样的光线下他能不能看清楚,“今天,你倒刷新了一下我的想法。”
钱老?既能让这年轻男人口吻里带着一些尊敬,又隐约能和话的内容扯上关系的……
毕文谦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恶寒。
也许,还是打打预防针吧……毕竟,前面这也是一个在80年代能弄到私人轿车的主,不出意外的话,大约就是黎华口中纠缠了她几年的学长:“虽然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他的什么发言,但我相信钱老的研究是靠谱的。不过,谁能保证借着他的名号卖弄乾坤的家伙也靠谱呢?”
年轻男人想了一阵,重新启动了车。
“我也这么觉得。”
慢慢地,车子开到了鼓楼大街。黎华看着路,忽然出声:“停车。”
年轻男人顺从地停了,黎华开门就要走,却被他回头叫住:“华华,你可以先走,我想和你师父单独说两句。”
黎华眯起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两人对视了一阵。
“好,今天你聊,之后可别来打扰我师父!”黎华看了看腕表,“给你十五分钟,到时候我要是没等到师父回来,你就等着吧!”
年轻男人不语,只继续注视着她。
终于,黎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至少青歌赛期间不许!”
说完,就径直下车摔门走了。
全程静默的毕文谦长呼了一口气。
年轻男人却微笑起来:“华华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是吗?我倒很喜欢她杀伐果决的性子。”
“那叫对待敌人像寒冬一样冷酷无情。”年轻男人哈哈地笑。
毕文谦却觉得如坐针毡:“说吧,你想聊什么?”
年轻男人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观察了一会儿。
“好像,你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
“确切地说,我不大习惯和陌生男人说话。”
“哼哼……”这回答让年轻男人有些忍俊不禁,“你在华华面前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你在徒弟面前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这下,年轻男人放声大笑起来。
“有趣,真有趣!”笑了一阵,他才敛容问道,“华华以前有和你提起过我吗?”
“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年轻男人点点头:“也对。我叫万鹏,鹏程万里的万,鹏程万里的鹏。我是……”
毕文谦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徒弟在大学的学长?”
“对,而且,我还是……”
毕文谦又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需要知道,你叫万鹏,就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只需要知道,你是徒弟的学长,交情就足够了。其他的,徒弟大概不希望我有直接的兴趣;有她在,我也不觉得应该刨根问底。”
万鹏听了,木然转身仰靠在座位上,沉默了一阵。
“这样啊……好吧,聊聊你之前的话吧。你觉得中国很落后?”
“……你和徒弟一样,是文科生吧?”
“没错,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是因为喜欢外语而选择了这个专业,我倒有兴趣和你聊聊;如果你是因为理科不好而选择了文科,和你谈这个,我估计会很头疼。”
“呵呵!我在高中里,理科成绩倒还不错。”
“好吧……中国落不落后,是一个辩证的问题。在工业时代成熟的今天,中国和超级大国比,肯定是落后的,但这种比较,没有什么意义。多数发达国家,无论是远处的文艺复兴时期开始的黑奴贸易,还是比较近的八国联军入侵满清,他们的发家史上,无一不有着浓厚的强盗色彩。苛刻一点儿说,指不定某个发达国家的某个著名企业最初创立的资金里,就有一部分是从我们中国人民的祖先手里抢过去的。他们抢了几百年,同时也发展了几百年,才确立了今天的成果。而我们呢?不去谈建国以前的被抢劫史,只需要明确新中国建立时一穷二白的情况,再对比今天的情况——将近四十年的建设,不仅没有对外掠夺,反而一定程度上勒紧裤腰带儿支援过第三世界的国家,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建立了基本的工业体系。我们在前线的炮火不仅全部是我们自产,甚至充裕到对步兵的炮火支援到班,这可不是吹牛,我亲身经历过。你翻翻历史书,其他那些国家,哪怕他们是一边建设一边抢,有谁在40年,不,50年里达到这样的成就?”
毕文谦并不认为自己这番话毫无漏洞,但这个时候开嘴炮,并不是为了学术讨论。
“所以说,落后这个词,本来就潜含着比较的前提,中国是否落后,关键是看和什么比了。我说京城的夜景看着寒碜,是因为我坚信它应该有一个繁荣的未来。和那个繁荣的京城相比,眼前这样的夜,和土包子差不多。”
听了毕文谦带着强烈自信的话,万鹏沉默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怪不得华华瞧得起你……我有一些朋友,虽然不像你这么斩钉截铁,却也充满希望;有一些,却不是这样了。”沙沙的嗓音里带着一些落寞,“我有一个朋友的朋友,为了在英国定居,不惜和爱人离婚。也许……她觉得,中国不仅落后,而且没有希望。”
车子里有些沉重。
“我讲一个笑话吧!”毕文谦伸手轻轻敲了敲前座,“有一个懦夫和一个勇士,他们都投胎到了一个百业待兴的国家。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叹:‘生在这样的国家,是我的无奈。’于是,懦夫立了志向:‘将来我的孩子也生在这个国家,就是我的无能。’与此同时,勇士也在立志:‘我的孩子生下来时国家还是这样,就是我们的无能。’”
万鹏听了,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有些悲凉。
“你确定你是在说笑话?”
“你不是已经笑了吗?”
“……时间差不多了。你走吧,不然华华得削我,她真做得出来。”万鹏朝身后摆摆手,“既然她说了,青歌赛期间,我不会来找你,但我大概会去看你的比赛。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和我聊聊。”
毕文谦挪着身子,打开车门:“我需要帮忙的事情,会交给徒弟。如果她做不了,我觉得她不会回避你。”
“是吗?”万鹏想了想,“她说不定真做得出来。”在毕文谦关门的刹那,万鹏偏头看来,眼睛在黑夜里闪闪,“真羡慕你的年纪。把华华的手捧在怀里,她都不削你。”
彼此挥挥手,轿车灯起,缓缓前行,带起了一阵风,逐渐消失在了路的远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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