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醒来时，已是第二天。
他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床上，明亮而刺眼，莫默反射性地拿起被子蒙住头，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大叫：“鬼！有鬼！”
“你鬼叫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莫默掀开头上的被子，看见妈妈白梅翘起二郎腿坐在书桌前面的电脑椅上，正用手指往桌上放着的书本上弹烟灰，嘴里还吐出一个个漂亮的烟圈。
莫默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赤着脚跑到电脑桌前，把书本上的烟灰拍干净，然后连人带椅，一脚踢得远远的，电脑椅碰到墙壁，砰地一声，停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又把烟灰弄到我书本上，还是语文课本。你有没有常识啊，是课本。”莫默怒视着面前又悠闲地吐出一个漂亮烟圈的女人。
白梅没有理莫默，她又吸了一口，烟快速燃下去，烟灰眼看又要掉了。白梅轻轻吐出一口，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我弹地上了。”
莫默捧着垃圾桶，快速地跪在白梅脚下，及时把烟灰接住。
“请问你是我妈妈吗？不是吧。我是不是你们捡回来的？肯定是的。”莫默自问自答，怒视着白梅，“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白梅继续吞吐，直到差不多了，才张嘴说道，“不好意思，你是我生下来的。想知道我怎么把你生下来的吗，我可以详细地讲给你听。”白梅一副兴致盎然，马上要讲解的神情。
莫默举手投降，“没兴趣。你不是说半个月后才回来吗？”对于白梅回到家这件事，莫默没一点兴奋感，她回来只意味着一件事，他暑假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你这个笨儿子，妈妈回来了，当儿子的应该开心地欢迎妈妈，然后扑进妈妈怀里撒娇，才是正确的逻辑顺序，哪有儿子看见妈妈先是怒吼接着怒视的。”白梅嘟起嘴，表示不满，“我这次回来，将告诉你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绝对让你震惊三天不止。”
“哼，少卖萌，都中年妇女了，还发嗲，你不害羞我都要脸红。”莫默不买帐地说道。
“你说谁是中年妇女？”白梅一听，脸孔变得狰狞，“象我这么年轻漂亮又妖娆的女子，哪个女人不称赞，哪个男人不着迷。”
天下没有女人不喜欢听赞美话，尤其是夸自己年轻漂亮，而与此相反的话绝对让每个女人痛恨无比，说女人老和丑，是拿剑戳女人的心。白梅也不例外，被儿子说成中年妇女，这四个字，每一个都无比刺眼无比剜心。“儿子，你马上会因这样说了我而感到后悔。”白梅放下恨话，走到镜子前，自我欣赏起来。
“你想吓唬谁？我从小就被你吓大的。”莫默不屑一顾。
“你还想迷住谁？是不是最近又勾搭上哪个小白脸了？刚到家就听见伤人心的话。”房门上不知何时倚了个满脸胡荐的男人。
白梅看见男人，立刻扑过去抱住，又撒娇，“亲爱的，你回来了，想死我了。”声音甜腻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你们如果要上演激情戏，请回自己房间。这事青少年不宜看，也不宜在公共场所进行。”莫默先发至人，在事态往下发展前赶紧制止。
“亲爱的，小默欺负我，诅咒我是中年妇女。你说给他点什么惩罚好呢？”白梅继续向男人撒娇。
男人一只手抱着白梅，一只手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又瞥一眼莫默，漠不经心地说道，“罚他转学。怎么样？”
“不行。这惩罚不够。”白梅不依。
“罚他从高一重新读起，如何？”男人用宠溺的眼光看着怀里的女人。
“勉勉强强。”白梅往男人脸上来一个响吻。
莫默看的浑身皮屑要从身上掉落的感觉，即使从小看到大，也没适应这对夫妻的磁场。他一点不明白某些人怎么能在别人目光下这么自然地做这么让人脸红的事情。在莫默的观念中，认为跟亲密人的亲密接触，应该在隐秘的场合进行才合情合理。
“请你们让开。我要出去。我把地方让给你们。”莫默象赶苍蝇一样挥着手，让他们让道。
“哦。雷伯正好让我叫你们下去吃饭，吃过饭，小默可以开始慢慢收拾行李了。过两周就去学校报道，读住宿，雷伯正好想回家乡呆一段时间。”男子搂着妻子让开道，又慢腾腾地冒出几句话。
“等等，你们是在开玩笑吧。呐，是在开玩笑吧。”莫默大声嚷道，“你们凭什么玩笑般地决定我的人生。告诉你们，做你们的大头鬼梦去。转学也就罢了，还让我从高一读起，以为你们儿子是学渣吗？不！是年纪第一，全市第一，传说中的学霸。知不知道什么叫学霸?学霸就是身上渡了一层光环，成绩厉害的人。”说完，莫默用力在门上踢了一脚，才咚咚地跑下楼。
“亲爱的，看来小默生气了。”
“我饿了，我们去吃早点。”男子答非所问，又若有所思地摸摸胡茬。
莫默洗刷好，满怀怨气地坐在桌子前，看着早餐，一点食欲也没有，虽然肚子饿的咕咕叫。
是不是我这段时间诸事不宜，为什么倒霉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说到倒霉，莫默想起了昨天的牛头怪和女鬼，看见女鬼后，自己好象丢人的晕过去了，不知那个女鬼后来怎样了。还有那个名叫殿下的人。想到这，莫默大声叫起雷伯来。
“叫雷伯干什么，他有事出去了，有人请他做法事。”白梅坐在莫默对面，说道，“是不是想问他牛头怪和女鬼的事。”
“你怎么知道牛头怪和女鬼，”莫默双眼瞪直。
“我儿子的事情不知道，我岂不是枉做母亲。”白梅拿起一根油条往嘴里塞。“不过，儿子，想不到你会笨成这样，把牛头怪和女鬼主动叫到身边。叫来也就算了，胆子小成那样，不就一个女鬼么，竟然丢脸地吓晕，亏你还是我们的儿子。”
莫默终于明白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了，他恼羞成怒，“这关我什么事，明明是他们自己出现的。我晕过去，是有正当理由的，那可是魔兽和女鬼，你懂不懂，游戏里漫画里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在现实中出现，这么不正常的现象，我能发挥正常吗？”
“我第一次知道我家小默这么会找借口。”白梅痛打落水狗，绝无半点同情。
“不跟你扯了。”莫默坐立不安，想到女鬼那渗白的脸，还有牛头怪，他说过的还会再来。“雷伯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
“什么？晚上。”莫默半刻也不想耽搁，“雷伯去哪了，我去找他。”莫默担心牛头怪再来，何况这对**夫妇还在家，那个牛头怪可不是善类，万一对他们下手怎么办？还有那个女鬼。莫默越想越担心。
“用不着担心，那个牛头怪借它一万个胆也不敢再来。至于那个女鬼，去了她该去的地方。”白梅好象看透莫默的心思。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龙王庙的尼姑。”莫默反射性地反驳，没有多加思考，为什么白梅会知道这么多，知道了为什么不担心害怕。
“你以为你伟大的父母是吃素的吗？”白梅倒了一碗豆浆慢慢品尝，赞道，“雷伯做的豆浆就是好喝，味浓纯香。”
莫默不再理白梅，这对**夫妇平时疯言疯语疯惯了，他都无视掉忽略掉。莫默突然站起来往外走出。
“别怪我没告诉你，龙王庙外，牛头怪可能就在那等着，当然可能还是什么马头怪，虎头怪。”白梅又喝一口浓香的豆浆。
莫默听了停下脚步，嗤笑道，“别以为能吓到我，吓人的话你们说太多了，就成了狼来了。”嘴上逞强，莫默的脚却象生了根，不敢踏出门半步。莫默又想起那个什么殿下的警告，雷伯也让他不要外出，据说这房子周围有结界。莫默当然知道结界是什么意思，就是妖魔鬼怪一般情况下不能进入结界内，结界里面就象碉堡一样安全。
莫默转过身，坐到沙发上，双手托腮，开始回想昨天的一切。我就是玩玩网游，然后一个魔兽族的牛头怪进行了挑衅，我就是说了句来到我面前也不怕，然后又说了句为什么不是美丽的女鬼出现，然后，就真的来到了我面前。我说话有这么管用？那个是叫什么来着？
“妈妈，来到我面前。”白梅放下碗走在莫默面前。莫默吓了一跳，心里惊道，难道我真的可以叫什么来什么？
“雷伯快快出现在我面前。”莫默对着屋子叫道。等了半天，雷伯并没出现。“我靠，难道我叫怪物出现才有效果吗。”怪物，莫默看了眼白梅，确实有些象怪物，应该说比怪物还恐怖。
白梅一巴掌拍在莫默头上，说道，“你不会把我和那类生物划作一类吧。”
莫默没有迟疑地点头，不过接下来是摸头，委曲地说道，“为什么这两天你们老是打我的头，别把我打傻了，我可是重点大学未来的大学生。”
“你好象忘记了刚才我们说过的事。很遗憾地告诉你，你转学的高中内定直升大学，只怕你与什么重大无缘。”
“什么大学？哈佛，牛津，麻省，剑桥？”莫默一连串大学从口中爆出，“还是清华？北大？如果是这些学校，我认了。”
“NO，NO，NO。那个学校，你在升学填志愿的参考书上都找不到。”白梅不余遗力地打击，看着莫默泄气和气愤地样子很是开心。
“那你们自己转。我——不——愿——意——！”莫默斩针截铁地答道。听都没听过的学校让我去，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现在就读的可是市重点高中，一个铁定的重大未来的骄骄学子，要转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我不干！别想这么轻易就毁了我的大好前程。莫默在心里独自嘀咕了一大堆。
和同龄人相比，莫默的成长经历没什么特别，但又有些区别。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再到高中，莫默凭着努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就读的也都是市里的名校，他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天才。虽被称为天才，但其实他一直都很努力地学习，绝无半点作假的成分，也从没有因为成绩好便骄傲或放松学习。十几年如一日的学习，这是莫默的坚持。
话虽如此，莫默跟同龄人又有很大不同。四岁那年，别的小朋友开开心心的玩游戏，在父母手牵手的呵护中，开始幼儿园的生活，这时的莫默已经跟同龄孩子产生了距离，开始了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
有天莫冰问莫默，“儿子，想不想去上幼儿园？”
莫默毫不犹豫地点头，到了上学年龄，上学是每个小孩自然产生的一种渴望。
莫冰对莫默的回答很满意，拿出一本书丢给莫默，“你想上学，很好，把这本书背熟，就可以上幼儿园。”
莫默天真地问，“如果我不背，或者是背不熟呢？”
“那就一辈子不要上学。”莫冰冷漠地答道。
莫默哇地大哭，坚决表示不要。可是抗议无效，白梅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你把书背下来不就行了。你可是我儿子，不会连这点东西也背不了吧。”
莫默人生中背的第一本书，叫《论语》。从学字到背书，莫默终于把论语背的滚瓜烂熟时，他松了口气，以为从此解放了，哪知这只是苦难的开始。接下来，要学要看要背的书一本接一本，从《易经》到《春秋》《左传》到一些奇怪的书，比如初级魔法原理，中级魔法书，高级魔法书，魔法阵的原理，占卜书等等。同时，还学习一门奇怪的语言。莫默以为那是哪个国家的语言，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硬着头皮学了。后来莫默问父母那是哪个国家的语言，莫冰敷衍说那是一门古老的土著语，便不再理他。
莫默大到懂得什么叫科学的年龄时，再也无法忍受这些不合生活原理不合地球逻辑的乱七八糟的书籍和知识，扬言要把这些书扔掉烧掉。得到的回答是，扔掉烧掉都可以，前提是要记住背熟，否则，不要去上学，当童工赚钱，自己养活自己。
莫默思考了整整一天，觉得当童工太不现实，何况他还想上大学，过幸福快乐的大学生活。最后，他决定向越王勾践学习，忍辱负重到考上大学，那时就脱离父母，独自生活。
他们家是在莫默小学时，搬到杭州西湖边，在西湖边一个没名气的叫龙王庙的旅游景点内，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建了一栋房子，由龙王庙的主持雷伯教他各种各样的知识，至于他父母，在莫默小学的时候，便隔三差五的出差。
父母第一次出差时，莫默很开心，认为自己终于解放了，可以不再背那些可恶的书本知识。可是莫默错了，当父母回来，检查他没完成规定的任务时，强迫莫默在家呆了一个月，擅自给他请假，不许上学，在家期间他只能做一件事，就是看要求学习的魔法书，直到背熟为止。
从此莫默明白了，反抗是没有用的。
面对无情的父母，莫默发誓，我一定要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过自由自在的大学生活，再不受他们的管束和制约。
莫冰白梅无所谓地说道，“随你。只要学好我们规定的书籍，学习成绩不作要求，你上课睡觉下课打架都行。我们够宽大吧，天底下你去哪找这么好的父母？你就感到幸福吧。”
莫默倔强地回答，“我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学给你们瞧瞧，我一定要做个最好最认真成绩最好的学生。”
莫默也问过为什么别的小孩都不学不背这破玩意，偏他就得学得背，这东西考试用不着，在社会上也不能当饭吃。
“理由很简单，因为你的父母是我们。”那对**夫妇回答的很干脆。
莫默极度表示无语，又无力反抗，因为他吃的用的穿的花的，全是他们给的钱。何况，他们在钱财上并不吝啬，只要莫默开口，多少都无所谓。
莫默说到做到，除了学习父母和雷伯要求的书籍，把其它时间都花在课本知识的学习上，他也没辜负自己的期望，成绩一路绿灯，全是优秀。
莫默确实是老师和学生眼中口中的乖宝宝，在学校从不惹事。不过因为身体的原因，莫默几乎没有朋友，他没时间没条件交朋友，偶尔有点时间便泡在网上，玩玩游戏，看看漫画动画，有一类题材的东西他绝对不看，就是与魔法两个字有关的任何东西。莫默痛恨魔法这两个字，虽然初二有段时间疯狂迷恋过，不过那是有原可寻。至于网游，是班上同学都在说如何如何好玩，才一时兴起玩玩，谁知一玩玩出个大的，叫了个牛头怪出来。
莫默回想往事，深深地叹口气，“今年又不是我的本命年，为什么会这么衰呢？”
“如果你不转学，接下来的衰事会一件接一件，让你应接不暇，让你无力感叹。”莫冰不知何时坐在餐桌前，嘴里塞满东西，用含糊的声音提醒莫默。
“想唬谁。别以为三言两语便想吓倒我。”莫默鄙视道，“以前你们经常利用我的年幼无知欺负我，还以为我现在这么幼稚，任你们欺负吗。”
对于那次被关押在家的一个多月，莫默记忆犹新，从未忘记，随着岁月的增长越来越清晰。那次莫默哭过闹过反抗过甚至绝食都没用，因为在他哭闹的时候，他父母在他面前故意做些亲热的行为，莫默看了惊的目瞪口呆，羞的不敢直视，忘记了哭闹。在他绝食的时候，他们在他面前吃着香喷喷的食物，他只是一个小孩，哪能抵抗住食物的**，最后，他只能乖乖缴械投降，在家把书本知识学好，才被允许去学校。
自从知道反抗无效，莫默基本会按父母和雷伯的要求学习，因为其他时间可以任他安排。也正因为如此，莫默从小就立志要考一流大学，离开这对**夫妇，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要他们来安排自己的人生。现在倒好，一个惩罚，一句转学，莫默的梦想和人生便要被颠覆和改变。别以为我这个高中生还会任你们宰割，莫默暗想，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莫默心里想了一堆，也不理另外俩人，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呆，才上楼回房间。
“你说我们的乖儿子会不会乖乖听从我们的安排？”白梅有些担忧。
“已经由不得他。所谓出生决定命运，他就是这样的命。”莫冰叹息一声，“我也不想如此逼他，可迟早要面对。跟他同龄的孩子从生下来那天就开始了学习和训练，他相当于还末开始，起步已经晚太多。”
白梅没有说话，走过去抱住莫冰。
良久，白梅幽幽吐出一句话，“命运啊，有时候还真让人无奈。”
莫冰摸摸白梅的脸，宠溺地说道，“这不象你会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