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即逝,三月已过,彻彻底底入了严冬,也到一年岁末。
家家户户开始忙碌起来,置新衣,办年货,贴对联,画桃符,欢欢喜喜,热热闹闹。
林晁擒贪有功,升作五品千户,得了丰厚赏赐,其中包括一处大宅子。宅子四进三院,修葺一新,几分气派。林晁上无双亲,下无姊妹,孤形吊影,便接了高远一家入住。杜武一直跟着林晁,自然去不得别处。
兄弟三人,情同手足,深入骨肉。
几人出身低微,万事亲自动手,皆不习惯有人侍候。如今却不同了,雨荷生了平安,自得顾着她,哪分得出时间做杂事。便买了两个丫头洗衣做饭,一个小厮看门扫院儿,还有一个婆子帮着看孩子。一下多出些人,偌大的院子却仍显冷清。
林晁风头正盛,有心结交的人日益增多,却因不了解这威猛汉子的性格,不敢贸然接近。倒是免去不少登门造访,厚礼款待的麻烦事儿。
林晁新任,事务繁多,终日忙碌,没有念过书的他,比旁人艰辛。好在威名在在,倒是没有不服的。三月时日,成效颇丰,已站稳脚步,总算能歇口气儿。
天上飘着细碎小雪花儿,落地即无踪迹。林晁一身官袍,行步匆匆,由着碎雪沾衣。舒长的浓眉沾着点点雪白,一双眸子神采奕奕,嘴角微咧。
小厮开门迎接,唤了他一声,毕恭毕敬退到一旁。于林府待了近三月,对当家主人还是有几分畏惧。
林晁点点头,未多说什么,直往后院儿奔去。
妻儿有人照顾,高远也不必闲待家中,况无猎可打,无地可种。只是,他一心恋家,无心展抱负,林晁便给他寻了一份闲散的活计,不必起早贪黑的忙碌。
林晁抖了抖身上雪水,掀开防寒幕帘,于东墙放置的暖炉处一番烘烤。
堂屋中央摆着棠木小摇篮,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正躺在里头,眨巴亮晶晶的眸子,高远坐在边上逗弄。他往东墙看了眼,对女儿道:“我的平安宝儿,你大伯回来了,给些面子,莫要哭咯~”
林晁搓了搓手,往脸颊处捂了捂,确定不再冻人,才往摇篮处走去。
“三弟还在衙门,估摸还要一会儿才回来。”林晁不理会他的调笑,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镯子,镯子缀有“平安”字样的坠子,摇晃着能发出“铃铃”声。小平安被声音吸引,眸子嘀溜的转着。
林晁几分自豪。
“咱们又不是讲究的人,兴这些做什么!”那银镯子精致非常,怕是花了不少银子。女儿满百日,做爹的没想到这些,大哥确实细心了。
“我一会去赵府,不能与你们一道儿吃饭。”
平安满百日,赵家小公子与其同日出生,今儿也办百日酒。赵府大摆筵席,宴请亲朋好友,五亲六眷。林晁是赵家恩人,自然邀请在列。林晁不善言辞,高远自是懂得,无半分埋怨。
林晁执起平安的小手儿,将镯子给她戴上。小平安想是高兴,拉着林晁的手指不放,咧着嘴笑。
“这么喜欢孩子,何不早些将人娶来,生一个!”高远难得见大哥露出这般神情。
“我自晓得!”林晁手一顿。
大气宏伟的赵府大门口,宾客往来频繁,赵承德站在门口受人道贺,眉笑颜开。
人群中瞧见林晁,忙交付管家迎客,亲自奔来,“林兄弟。”
林晁道了喜,由着赵承德领进门。
门口热闹,正厅大院儿更是座无虚席,火热朝天。来的人衣饰气度,皆为不凡。众人明里暗里瞧着赵家老爷身畔的威武男子,纷纷猜测其身份。
赵承德于正厅招待男客,一众女眷则在内堂与赵老太太一道儿,赵氏抱子从旁,苏氏、孙氏、李氏三人携子女在列。女人聒噪,内堂比得外头还要热闹。
林晁于赵家有恩,赵承德自得领着林晁入内,见见老母,这也是老太太嘱托过的。
林晁跨进大门,一眼就瞧见着浅色收腰托底罗裙,外套绯色锦缎小袄的苏采。小袄边缝缝着雪白色的兔子绒毛,显得人儿粉嫩娇俏,可爱至极。
热热闹闹的场面因着这个高大威猛,一脸冷峻的年轻男子的到来,而安静下来,皆仔细打量。
赵老太太正坐首位,看着来人,有些诧异。
林晁着缁色直裰,腰系同色祥云宽锦带,腰窄肩阔,身形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与头回相见时的憨气儿相比,却叫人刮目相看。一脸的冷色,叫人毋庸置疑,他便是同一人。
见他抱拳朝老太太作揖,却是恭敬。
“千户大人使不得!”赵老太太起身虚扶,“该是老婆子向大人问安才是!”
千户大人?众人具惊,有些无所适从。
“承蒙赵老爷相邀,我便是个宾客。”林晁摆手,“老太太是长辈,晚辈这礼该行!”
如此表明,众人明了,老太太目露满意之色,“快坐!快坐!”
林晁点头称是。
苏采立于赵老太太身后,往后躲了躲。暗嘲,客套话倒是会讲了!
老太太关怀几句,林晁巨细回答,无不尊敬。
到底是内堂,男子不必多待。没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与赵承德出去了。
人一走,各家夫人热闹起来。
“这千户大人瞧着面凶神,相恶煞,态度倒是亲善,也不摆官架子!”
“不知是否婚配?”
“瞧着年纪不小,怕是已经成婚了吧!”
“那倒未必,他生得这般面容,难有姑娘瞧上。”
“这般面容又如何,能疼人就好。生得貌若潘安,专勾些蒲柳之姿,弄得家宅难安。若我家是个姑娘,便允嫁了他。”
林晁是孙桐的师傅,得人称赞,孙氏觉面上有光,“诸位夫人莫要争了,林大人乃我儿师傅,是个正气的人,秉性纯良忠厚,值得托付。若是家中有适龄姑娘,我倒是可以…”
“咳咳!”老太太重重咳了两声,打断三女儿的话,白了她一眼,“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开席吧!”
诸夫人兴致颇有,被老太太打断,也不好说什么。暗自思量,私下与孙家夫人打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