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小院儿,胜在干净整洁,若有似无的青烟在茅草屋顶上飘飘渺渺。
雨荷身子纤瘦,挺着腰身正摆放碗筷,背后望过去倒是显不出孕态。家里几个男人都好,就是干活儿不嫌累,每每碗筷上桌,却不见人回来。
“三弟,大哥呢!你二人不是一同出门的?”
杜武正蹲在墙角理野物呢!死的活的得分开,二者价钱差得可不少。
“刚到村头儿,大哥就把我抛下了,火急火燎的,也不知干甚去!”
雨荷点点头,大哥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一套,却不会瞒人,回来自会说,一家都是了解的。
刚说完话,高远扛着锄头进了家门,“莫说屋后那块荒地开出来,竟是块肥田,种些粮食小菜,差不了!”
“过来洗洗吃饭了!瞧你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地里刨呢!”见着男人回来,雨荷忙拿了瓢往院角去。
初搬进来时,兄弟三人便合力在那处挖了口井,炎炎夏日,洗上一把,岂不快哉!
“噯!”**呼唤,高远可不乐呵呵,将锄头立在门背后,快步过去。三两下便打了一桶水,还趁机用干净的手背蹭了一把媳妇儿粉嫩的小脸。
雨荷杏目睁圆,瞪了他一眼,小声嗔怪道:“不正经!三弟还在呢!”
得了便宜,高远跟舔了口蜜般甜,却也规矩了,乖乖伸出双手,等着媳妇儿舀水冲淋。
半掩的柴门被大力推开,林晁风风火火进门,一改平日的沉稳。
“二弟、三弟、弟妹,我有话与你们说!”
三人面面相觑,猜不准这几日心事重重的大哥今儿唱的哪一出。
高远将湿哒哒的双手在腰间蹭了蹭,走过去,“大哥,出啥事儿了?”
林晁于主位坐下,面带笑意,如沐春风,“我决定做官!”
“做官?”杜武将手上的野雉一扔,顾不得满手的污垢,站起身,“为啥?那日可不是这般打算的!”
三人正等着下文,却迟迟不见林晁回答,倒是拿着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若是细瞧,却能发现微微发红的双耳和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两个大老粗自是没有察觉,心细的雨荷却瞧出几分蹊跷,只是大哥不说,她也不会点破。
院子安静极了,只竹筷与瓷碗拨动的声音和那只挣脱束缚仓促逃跑的野雉,只是没走两步,便被杜武一把抓住,拿了稻草困住双脚,扔到墙角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雨荷便摩挲着起身,高远察觉身旁动静,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圆圆的肚子顶着自己,不由得心头一软,伸手摸过去,“天还没亮呢!再睡会儿,莫把儿子给累着。”
雨荷无奈,伸手拉了拉他的耳朵,“等日上三竿再起可好,看那毒日能晒着你不!”
高远就势拉过小手儿含在嘴里,含糊道:“若是能让媳妇儿再睡一会儿,晒死我也甘愿。”
“快莫胡说!”雨荷忙捂住他的嘴,急忙阻止,却见着丈夫一脸坏笑。佯装生气转过背去,挣扎起身,“大哥今日要去县衙府,我给他备了身新衣裳。”
高远可不敢拿妻子的身子开玩笑,见她真的要起,忙搀扶着,“还是媳妇儿想得周到,就是累了你!只是我想不通,前些日子还说不去,今儿怎突然就变了!”
“怎么!就兴你娶媳妇?”雨荷睨了他一眼。
这话倒是把高远给绕进去,愣了半天,“你是说…大哥有瞧上的姑娘了?”
雨荷从柜子里拿出新衣,递过去,“大哥自有主意,你别添乱,把衣服送去吧!”
“噯!”高远挺身而起,接过衣服就往西边屋子奔去,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比自己娶媳妇儿那会儿还要高兴。
林晁站在县衙府大门前,一身新衣仍是掩盖不了给人的恐惧感。已有人进门通报,守门的两个小厮眼巴巴的望着他,手上长矛握得紧。
“快请进,大人内堂候着您呢!”穿着马褂,手拿扇子的师爷亲自出门迎接,甚是客气。
林晁拱手称谢,随他进门。不知为何,心砰砰跳着,竟有些忐忑,脚下步子都恍了。
苏泓一身官服坐在案前,等着来人。林晁上门,让他颇感意外,只是为何改变主意,却是他如何都猜不到的。
“草民拜见苏大人。”林晁进门便规规矩矩行礼,尊敬之意油然而生。
苏泓愈发诧异了,那日相见,可不见他这般待见自己,忙起身,虚扶,“快快请起,往后你我便是同僚了,不必多礼。”
林晁木讷不善言辞,苏泓也不是阿谀逶迤之人。二人寒暄两句,苏泓便开始交代上任的事宜。
虽说县令与把总都是九品等同,但重文轻武却是老生常谈,于是乎苏泓还是略高他一筹,交待两句却是应该的。
林晁可不懂其中的道道儿,只晓得坐在面前的是心上人的爹,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也敬他为大,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耳边飘过的话语,却不是都懂,意思有十,他只懂其二。
末了,苏泓交待完毕,“你可还有什么问题?”
“啊?”想是没料想到他会提问,林晁愣了一会儿,忙起身摆手,“没…没有。”
苏泓舒长的浓眉微微皱起,眼神带着几分嫌弃,这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不知道今后是个造福于民的好官,还是作威作福的祸患,唉!一番考虑,他还是决定提醒两句,能起作用最好,如若不然也算尽了本分。
上前两步,拍拍林晁粗壮的胳膊。本是一番义正言辞,可瞧着他糊里糊涂的模样,苏泓嘴角一抽,好声好气道:“当官不只是颜面好,得为老百姓干事儿,受人爱戴,才能护得了家人。”
林晁满心欢喜出了县衙府,满腔热火快要将他烧起来了,护得了家人…没错!只要自己好好干,以后一定能护得了媳妇儿!
不知不觉林晁走到了赵家大宅,站在墙角,远远观望,面上挂着憨憨的笑容,叫过路的人不住打量,却又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