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当时针与分针再一次成为一条黑色的直线,床头边的大座钟准时的发出了沉闷的报时声,和钟摆摇晃的哒哒声合在一起响彻在安静的房间之内。
“请你去死,好吗?”
凪冰冷的声音尚且还在自己的耳畔回响,如果是那边那个孩子听到这样绝情的请求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崩溃了吧。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所相信着的同伴,这就是你所期盼着的救星,你悍不畏死的对抗我来表现自己的忠诚,可这就是你忠心所换来的事实。
用拄着膝盖的双臂撑着脑袋,面容仿佛北国雪原般寒冷的凪就蹲在自己的面前,维克托丽娅清楚,她是在等待自己的答案。该怎么办?维克托丽娅自然不可能遵从凪的意愿来一个自我了断,可是就算想要反抗的话,凭借魔力所剩无几的自己又能掀起怎样的风浪呢?
“不愿意吗。。。。。。”
像是蹲累了似的,凪干脆向后一倒,一屁股坐到了维克托丽娅面前,和表现在脸上的冷酷和从容不同,实际上凪的心中此刻也充满了不安。她之所以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是因为她怀疑面前的这两个安西雅都是假货,到目前为止,凪都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冒牌货的真面目,那家伙是单人行动还是同伙作战自然也是不得而知,同样,凪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利用了什么方法易容的。如果这样的易容术可以复制的话,那么同时伪装成两个安西雅也并非是不可能的,如果片面的以为这两个安西雅中肯定有一个是真的话,那岂不就会上了对方弃车保帅的苦肉计了吗?如果是真的安西雅的话,肯定能看出自己的反常吧,肯定会明白自己苦心的吧,肯定会拒绝自己的吧——凪这样单纯的相信着,然而当她真的将这些话说出口后,她立刻便开始后悔了起来。
这样的自己看起来和故事里的大反派有什么区别啊,如果仔细想想,肯定还有其他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吧,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是如此的急躁,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个冒牌货揪出来收拾一顿而做出这样的事呢?拿手敲敲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久没有休息而神经衰弱了,这样草率的自己,真是太差劲了。
“如果是凪要求的话。。。。。。”
既没有大声的抗议和吐槽自己过分的要求,亦没有做出困兽之斗的反抗,在凪的注视下,身穿可爱的小熊睡衣的少女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从地上抬起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像是看破红尘的高僧般淡然。
“就请您有始有终的给我一个了断吧。”
仿佛跪在神像前忏悔的老人似的纯净无暇,维克托丽娅轻轻闭上她长着长长的金色睫毛的可人大眼睛,用无机质的声线淡淡地开口道,她像是进入了魔法师冥想时才有的入定状态,她又像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童,带着天使才有的淡淡笑容,然后毫无防备的将自己头低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最不想发生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凪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无奈的看着将选择权交回给自己手上的维克托丽娅。是自己假戏真做了吗?让在自己不知道地方吃了很多苦头的安西雅感到绝望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又或者说是对方是干脆将计就计的拿出这样一幅姿态来考验自己的真心?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凪所不愿意看到的麻烦,现在的凪反倒希望这只不过是安西雅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只需要等到自己手足无措时,她就会突然从入定的状态中跳出来吓自己一大跳,然后笑着拍拍自己的肩膀说:
“吓到了吧,我演的像不像?”
看着依旧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维克托丽娅,凪摇了摇脑袋,将自己脑子中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梦想甩出去,事实上,看对方这幅老僧入定的架势,如果自己不主动做点什么的话,这家伙说不定能一直打坐到自己圆寂也不一定呢。
“咱们认识的不能算久,但是待在一起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吧。”
走到那古铜色的大座钟边,凪轻轻用手抚摸着座钟侧面光滑的铜质外壳,扬起头,回忆着和安西雅一起走过的这几天的事道,比起刚才,她的声音明显缓和了下来,不在那么冰冷而死气沉沉的了。
咔哒、咔哒、咔哒。。。。。。
回应凪的只有座钟细长的金色钟摆摆动时沉闷的机械声,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什么,跪坐在地的少女依旧保持着她入定的状态,用漫长和尴尬的沉默来作为自己的回答。她那沉默的样子又像是在嘲笑着凪的软弱似的——“你不是要让我以死谢罪吗?那为什么不动手呢?”
“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悲观的一点来说,当人出生时,他就已经开始步向死亡了。”
伴随着钟摆摇晃的节奏,凪慢悠悠的说道,她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悠哉,倒像是个坐在热炕上纳鞋底的农家老太太似的淡然。
“但同样是在步向死亡,每个人创造的记忆却是不同的,有的时候,咱会感觉时间慢的要死,因为那时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无趣到让人觉得就算死掉其实也无所谓了,”当钟摆抵达到制高点时,它会发出咔的声音,而当它摆到另一侧的高点时,则会发出哒的响声,踏着和钟摆相同的步调,凪迈着小步来到了维克托丽娅的身后,“但还有的时候,咱会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以至于让人忍不住想要抓住旋转的表针让它永远的暂停下来。”
轻轻拨开对方披散在身后的金色长发,四指并拢的凪将自己的指尖戳在维克托丽娅弯下的脖颈上,那里有着少女最稚嫩的皮肤,白暂的仿佛凝脂一般,脆弱的仿佛泡沫一般,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
“可以的话,真想把时间停留到我们相逢的那一刻啊。”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将时间停止。”
将套在手上的一个锁扣轻轻一拉,维克托丽娅像蛇一般将自己的身体扭曲成不科学的角度,迅速的从捆绑住自己的红绳中逃脱了出来,紧接着她身形一闪,如影似幻的从凪的手下逃脱出来,她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因为在那么近的距离的话,只要凪愿意,几乎随时都可以将自己性命在一瞬间取走。
“刚刚那一手果然你的缓兵之计吗?说实话,真的还是把咱给唬住了呢,”慢慢的将失去了目标的手收回,直起身来的凪用悲哀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少女,“既然你猜出咱那样子是在试探你,为什么到最后还要逃走呢?你离过关可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啊,冒牌货。”
“少在这里说什么大话了,什么同伴,什么亲人,在真正的危难面前,这些东西一文不值,要不是老娘刚刚跑得快,现在估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拿手在面前轻轻一抹,纯白色的假面便被抓到了维克托丽娅的手上,而她本人也变回了她原本的模样,相比于娇小的阳炎妹子,出身莫斯卡的她在海拔和起伏上立马便对凪形成了近乎压倒性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