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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游园惊梦

少年笑吟吟的看着她,说道:“你终于肯出来了,轻歌。可要我帮忙?”

她的心脏如被电击一般,他叫她轻歌,同样的名字?

少年凤眸轻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举起一杯茶向她邀请,一面说到:“看你的样子,像是不大好呢,可要我帮你看看?”

“你认识我?可惜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走进玲珑亭,坐在他身旁,自然的接过青花瓷杯,一饮而尽,温热的清茶带着微涩的甘甜吞入腹中,顿时有种劫后重生的畅快之感。随即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凤眸眼尾微翘,妩媚动人,红唇鲜嫩,皮肤如剥壳的鸡蛋,白皙细腻。明明是个少年,却生得一副诱人的妖孽的模样,偏偏又神色慵懒,动作优雅随性,如野鹤一般闲散,倒是让人不敢亲近,怕惊走了他。

“牛饮,浪费了我的好茶。”少年抱怨道,带笑的凤眸却紧盯着她,闪着一丝探究,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声音如四月的暖阳,总是那么不紧不慢,心平气和,似乎能抚平一切。

她垂下眼眸,掩饰着不自然的神情,默然的点点头。“你既然认识我,可以告诉我,我是谁?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有人把我当成鬼?”

少年轻笑着说到:“你的问题太多,等日后有时间,慢慢给你作答。现在要先帮你应付其他的事情了。”

话刚落,远处一群人举着火把,如同一条火龙浩浩荡荡的往这边游动。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扰乱了这一池的春水。

轻歌望向身边的白衣少年,只见他随意的将上好的青花茶壶和两只茶杯往池子里一抛,姿态从容,对来势汹汹的一群人丝毫不做反应,回眸朝她抚慰的点头一笑,如青莲无声绽放,看得她呼吸一窒。

“在那儿,那个鬼出来了。”说话的正是那个公鸭嗓的小太监,话音一出,惊跑了荷塘里几只鸥鹭。一群服装统一,高矮胖瘦却大相径庭的太监迅速围住了玲珑亭。有人注意到了一旁的少年问道:“你是哪来的?”

少年的神色与刚才的秀逸从容迥然不同,变脸如翻书,小猫一般的细声答到:“我是雪霁宫的养鸟太监梦白,俪嫔娘娘的米粒儿飞到这来了,我便寻过来了。”柔弱得谁都想上去捏一下。

“是梦白,俪嫔娘娘身边常带着的那个。”都知监的小太监认出了他。

“啐!什么梦白,统统给我打死。”平安在后面狠狠的说。

轻歌挑眉看着这个梨花带雨的梦白,与刚才的附庸风雅判若两人。她万万没想到,能拥有刚刚那般姿态的人,竟然是个……小太监?不能指望他了。

“我跟你们有什么冤仇,非抓我不可?”她开口说道,声音清澈,如珠落玉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她一声高啼,如翩然临世的火凤凰,傲然而立,这一叫在石室里已经练就了数十遍,自己也会被那气势吓到。一旁的梦白左手隐在了宽袖之间。霎时间,百鸟齐鸣,月光被一片黑影吞噬。原本清亮的夜晚变得诡秘起来。轻歌见到这场景也傻了眼,貌似,是自己的叫声……把鸟招来了。

黑影不断的聚集着,像一条厚重的毛毯一点一点遮盖了整个天际。最终成百上千的鸟儿在玲珑亭上方绕成圆环不断的盘旋,鸣叫不止。

“百鸟朝凤!”梦白把手指放入嘴中,一脸的不可置信。一时间,众人的焦点都转向了天空,看着这诡异又雄壮的景象鸦雀无声。

“都给我上!”平安在后面扒拉着小太监的后脑勺,用力推搡,却无人响应。亲眼看见这样的场面,众人的心中皆是又敬又怕。

“杀鬼者赏金百两,谁敢上。”平安又高声大喊。

轻歌皱眉,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有了金钱的刺激,有人开始跃跃欲试。一个瘦猴一般的小太监一窜而起,手抄一根笨重木棍扇风飞过,险些把他自己甩了出去。

她一个轻松的侧身,便闪了过去。虽然脑子坏掉了,这具身体可是灵敏得过分,轻歌如同一个新手驾驭着一辆性能优越的跑车,既惊喜又害怕的躲避着纷纷而来的棍棒。

“够了!”皇后站在池边的假山高处,远远的对上了轻歌的眼眸。眼前少女的样貌像极了婳嫔。心形小脸,杏仁一般的眼眸,微翘的唇角。五官如一个模子中刻出的,可只需望一眼,皇后就知道她不是婳嫔。

轻歌淡淡扫过目光可以触及的地方。身披金甲的羽林军将整个花园挤得满满荡荡。站在队尾的几个人,一脸严肃,一脚挤在卵石路上,另一脚迫不得已轻点在草地上,摇摇晃晃。看得她噗嗤一乐。

“将她乱棍打死!”皇后缓缓抬起手臂,尖尖的鲜红指甲戳向她的方向。

羽林军金色的暗流开始向亭中涌动。兵器摩擦铠甲,发出铿锵的寒冷声响。那群光怪的小太监早已不知去向。环视四周,那个叫梦白的少年也已不见踪影。

一股凉意浸透了轻歌全身。就要这样结束了吗?前世在被人抛弃的挫败中结束,这一世刚刚的醒来,好不容易逃出了密室,却成了皇后的眼中钉。

“皇后娘娘小心。”一只彩云似的小鸟如脱弓之箭,直冲皇后面门。她惊恐的后退一步,一个白色身影从眼前掠过,落在身旁。梦白捉着米粒儿,带着哭腔,焦急的喊到:

“米粒儿,米粒儿!你是怎么了?皇后娘娘对你如此宠爱,你怎么能伤她。”米粒儿在他怀里乱撞,用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

轻歌惊魂未定,放眼望去,盘旋的鸟儿纷纷落下,仿佛那张毛毯重重的盖在荷花池上。各种鸟啼声震耳欲聋。玲珑亭内的羽林军瞬间七零八落。轻者被喷了一脸的鸟粪,重者捂着眼滚地惨叫。

“娘娘,天意难为啊。”梦白仰着脸,怯怯的说。

皇后并不听劝,冷笑道:“什么天意难为,不过是妖术作乱,给我取她人头过来!”

更多的金色士兵拥向水池中心的玲珑亭。包围圈越来越小。无数红缨长矛泛着寒光一步步向她逼近。

鸟儿们聚集在她周围,紧紧将她护于中心。

四面八方不断传来人的惨叫,鸟的悲鸣。应声落地者不记其数。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仓惶间,她对上了梦白那明亮的媚眼。两人隔空相望,他菱角粉唇微翘,温柔又坚定的对她点点头。动作极其收敛,瞬间又换上了一副惊恐的表情。

轻歌竟然读懂了,他在让她坚持下去。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利刃一般划破这紧涩的氛围,像一个鸣金的号角,战斗双方都停了下来。将士们都松了口气。围着她的鸟儿迅速散去。

“众人回避……”半晌,没有动静,又是一声“众人回避……”

那声音高喊了半天,也没见到皇上的人影。

“让让,让让,你们倒是侧点身,让皇上过去呀!”一个鲜红婀娜的身影——俪嫔,挤开人缝,柔嫩的小手生生的扒开一条路,后面跟着王公公和那个一身明黄的皇帝。

被扒开的人抿着嘴,也很委屈。暖香坞原本就全是清幽小径,一下挤进来两千多人,脚都没处放,还怎么侧身。

无论如何,这三人像游泳一样,好不容易来到了皇后身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崔雉儿,你要干什么,好好的园子弄得乌烟瘴气!”皇帝浑身狼狈,一脸怒意的吼到。

“皇上请息怒。“皇后柔顺的俯身,抬头说到:”近日**流传鬼魅之说,皆是由这个妖女而起。臣妾正要平息此事,不想惊了圣驾,臣妾甘愿受罚。“

皇后用手扶着胸口,继续说:”只是先让臣妾拿下她,还**一个安宁。臣妾方可安心受罚。”

皇帝远远的打量着快成刺猬的轻歌,眼神如一只火柴骤然点亮,瞬间绚烂耀眼,慢慢转为平静,最终熄灭。不再看她,转向皇后说到:

“既然是有刺客,莫不得抓起来仔细审问。若是来行刺朕的,不由分说的就杀了,岂不让人生疑?”

皇帝的神色变化,她已尽收眼底。不再争辩。因为她知道,迟了一步,便杀不了那个小丫头了。“皇上说得有理,臣妾是一时气糊涂了。”

“区区一个小贼,何需动气呢。将小贼拿下,留活口。”这一句小贼,已经让皇后明白,皇上是要留下她了。皇帝仿佛心情大好,临走前又瞥了一眼被长矛驾架住的轻歌,温柔的一笑,抖抖被挤皱的衣摆,转身离去。

一时间,有人将轻歌死死按在地上,一人接一人,无数双手也纷纷按上,最底层传来她弱弱的声音,“留活口啊……”

人已抓完,该散的也都散了。

俪嫔默默的飘来向皇后请安。然后急急的捧起米粒儿又是贴脸,又是亲吻。

想着她冲在皇帝之前拨开羽林军的狼狈模样,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灵羽,是不是你把皇上招来的。”

俪嫔抬起头,一脸欣喜的说到:“皇后英明,正是臣妾。”

不明白她为什么一脸高兴,皇后只能挑明:“你这是要与我为敌?”

“臣妾这是在帮您呀。”俪嫔惊讶的说:“明日,姐姐就能明白妹妹的苦心了。”见皇后一脸疑惑,又继续说到:“姐姐放心,妹妹还想在这过安生日子,还请姐姐多多庇护。”

说罢带着梦白和米粒儿行礼告退,赏着新开的荷花,悠悠的回了霁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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