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人意料,云洛宇的反应倒也不算慢,双手掌交叉一挡,上面是防住了,下面却中招。玥羲猛一抬膝,正中云洛宇腹部。
后者吃痛,向后踉跄两步,他惊诧于公主力道狠准,要不是他素日训练有素,这一下能让人痛抽过去。
赤玥羲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欺身上前,玉腿横扫。云洛宇就觉膝弯处劲力一袭,不自主地往前跪去。他想站起来,肩头蓦地钝痛撕裂,让他绷起的力道不由一软,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
“说对不起。”云洛宇身后,赤玥羲竖起的手肘压在他肩上。
平静的声音里有着隐隐的威压。
云洛宇不甘心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公主的威魄,就像要倾倒的山压过来。他仰着头,嘴唇嗫嚅,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刚说完就感觉那股压力撤走,让憋闷的胸口可以透上口气来。云洛宇心有余悸地侧头瞟向擦身而过的赤玥羲。
公主,以前是这种感觉……吗?
“斯年没事吧?”
“公子……不会死的。”抱着云斯年的司马哑声回答。
赤玥羲怔了下,这话有点奇怪,似乎还包藏着什么。但此时显然不是谈天说地的好时候。她拍了拍司马的肩:“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是来接斯年进宫的。”
“公子进宫?”司马诧异地抬头。
“我已经征得父王同意,你家公子以后就是我的伴读,这里到皇城多有不便,就直接进宫住吧。”
“这……”司马犹豫着还想说什么。怀里的云斯年轻轻一笑:“恭喜公主,动作真快,我听说了,西爵已经走马上任。”
“如何?答案还满意吗?”赤玥羲粲然一笑。
“啊啊……我开始有些期待了……”云斯年呢喃着闭上眼,肩头的咬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失血过多却无法弥补。
他俩的的对话不远处的云洛宇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瞳孔霎间睁大,直直盯着眼前的一幕,他难以置信会从云斯年嘴里说出期待二字。他不是从来都半死不活的窝在角落里吗?!
记忆里闪现的破碎画面,无论溽暑隆冬如何交替,他对自己的示好与呼唤从未回应,却这么轻易地对公主说出“期待”!
云洛宇只觉得胸腔里燃起一簇火,促使他蓦然起身,脱口而出:“不可以!公主你不可以带走大哥!”
“哦?留在这让你欺负吗?”赤玥羲回头,语气轻悠却不容置疑:“你想命令我?”
“……不,草民不敢。”在话出口的刹那,云洛宇就冷静下来,不管他有什么理由,这种态度面对皇室成员都是大逆不道。而随着理智回归,他却心底发凉,云斯年是真的不能离开。
“看你的模样不像不敢的。”玥羲翘起唇角,慢慢走过去。
她身后,司马抱着云斯年跃上龙背,专门加固的座椅可以让后者不必担心乘坐。红龙谷谷嘟囔着有损老夫审美之类的废话。
云洛宇心急如焚,他绝对绝对不能让云斯年离开半步!
“公主,这是不是太仓促了?再说大哥身体不适合王城,还是在这里静养比较好。”
赤玥羲站在他跟前。明明比身量,云洛宇略比公主要高些,此时却生出被俯视的感觉。
“你说,是你脑袋进水了还是我眼瞎了?”她悠悠开口。
“……”
“刚才不是欺负得挺爽的?静养?你敢摸着良心说这俩字吗?”
公主微微嘲讽的语气让云洛宇一时难以作答。他视线微抬,越过玥羲投向红龙背脊,靠着椅背的云斯年恰好张开眼,眸光淡淡一扫。
云洛宇刹那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他一攥拳头,低头眸光如电直视赤玥羲:“公主,大哥身体不好是事实,就算是皇家贵胄也不能强人所难。云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赤玥羲闻言回头冲龙背上的云斯年一笑:“亲爱的弟弟在召唤你,怎么样,留下来?”
斜靠着座椅的云家大公子眸光斜瞥,黑沉的瞳仁幽暗明晰。轻轻启唇,像叹息般的声音飘散:“路归路,桥归桥,终归不是一处。”
“我!……”云洛宇张嘴欲言,又无话可说。他早就习惯对面的兄长只会笑不会反抗,如何想过还有需要自己特别辩解的时候?
眼见着玥羲他们就要离开,云洛宇霎时满脑子只有“绝对不能放人走”的念头,血液上涌带来冲动,他什么都没想就冲上前想要直接拦下赤玥羲。后者反应迅敏,蓦地侧身闪过,一把擒住云洛宇的手腕,顺势一拽,右腿屈膝猛抬。
“咳!”云洛宇猛咳一声,再次被膝袭击中腹部,揪痛腾起,也因此激起心底戾气。他眸光一沉,左手竖掌前推直奔赤玥羲面门拍去。云觞公主头一歪,一手握拳直击云洛宇下颌。
没等他反应过来,赤玥羲一抓他胳膊,将云洛宇直接背摔在地。
背脊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痛自不必说,更加难以忍受的是,浓烈的沮丧与挫败感死死咬住他。从云洛宇幼年习武开始到现在,他还没经历过完全无招架之力的境况。
他的梦想,他的野心,居然在这一刻感受到动摇。
“你还是老实点吧,看在你是斯年的弟弟份上。”玥羲居高临下的口吻刺激到云洛宇。他迅速爬起来,顾不上周身疼痛,依然想要阻止:“公主!你不能……”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股猛力踹倒。玥羲的脚就悬停在他喉咙之上,接着冷冰冰的话语倾泻而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说吧,是想你自己死还是你全家跟着一起?”
云洛宇心里一咯噔,瞳孔霎间收缩,身体绷紧。
难道公主知道了点什么?
不可能啊!
可是她这话什么意思?而且还要带走云斯年……
赤玥羲本意并不想跟云家闹腾出事来,一则这毕竟是云斯年的家族,若是弄崩总是有欠妥当。二来,局势未定的情况下,她不想过于高调,打草惊蛇。
但云洛宇实在触动她底线,她最恨兄弟阋墙,背后捅刀子的戏码,这要是前世她手下的兵,早就被她打得满地找肾了。
“……请公主恕罪!”云洛宇咬着牙说软话。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不管公主知不知道,若是祸及家族那就全完了。
“公主恕罪!都是草民的错,公主要惩罚就罚草民吧!这跟云家无关……”
“那就是说你选择自己去死咯?”赤玥羲移开脚,调侃道。
“公,公主……”云家次子一咬牙,眼一闭:“但凭公主发落!”
“哼,我还嫌脏手呢!”玥羲转身潇洒地离开。
“谷谷,我们走了!”她招呼一声,迅速登上龙背。红龙虽对这名字是不满意到极点,甚至闹脾气不想走,却被赤玥羲随后提到的**给**到满眼冒桃心:“我刚才看见这里可是有株蟠桃树,正挂满红彤彤的果子哟~”
“什么?!”红龙仰起头。
管家司马连忙说:“对,现在已经成熟结果了,改天让你吃个够。”
“真的?!”谷谷兴奋地直喷小股火焰。
在美食的**下,刚才还小别扭的红龙立马将拎在手里的云馨一扔,翅膀一拍,飞上云霄。
“二哥~气死我了~好痛哦~”摔了个狗吃屎的云馨哭喊着向自己二哥撒娇,一串串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云洛宇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现在可没心思哄小孩,甚至没有拉她起来,径直奔着坐骑而去。
这还是云馨头一次感到无比委屈,她习惯时时刻刻有人捧,有人哄。平常二哥是最疼她宠她的人,可这会却完全不顾她的感受,甚至连过来看一眼都没有。云馨越想越气,抹了把眼泪爬起来去追云洛宇。
“二哥!你干嘛都不说话!”她跑到跟前一把拽住云洛宇的胳膊。可当云馨看清自己二哥的神色时,浑身一颤,怯怯地松了手。
“乖,我现在没时间,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云馨有什么反应,人已经驾着飞龙走了。
云馨那个气啊,她这大小姐哪里被人忽视过?就算是自己二哥也不行!一时来气,云家大小姐甩出皮鞭一通乱砸,将周围的龙棚砸得稀巴烂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怎么样?不会中途挂掉吧?”
飞往皇城的路上,赤玥羲关心道。云斯年半靠在司马怀里,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过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想来没有大碍。
“死不了的。”他转眸望过来,嘴角浅笑。
“得瑟!”玥羲白他一眼,在确认云斯年没大事后她也有心情关心关心一些旁支细节:“你说的死不了应该不是字面上这么简单吧?”
云家大公子垂眸不语。
就在玥羲想再多问两句时,谷谷忽地拔起飞行高度,巨大羽翼展开一震,强烈的气流擦身而过。一直表现淡定的云斯年再也掩饰不住紧张,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抓。
“少爷放心,司马在此。”
宽厚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云斯年的手,让他安心。
“喂!小子,你还是老实说了吧!”红龙粗声粗气的笑声充满看好戏的意味。司马看了看云斯年,略微思索后轻叹口气:“公子他,确实有点不一样。所以只要不是致命伤都会快速愈合。”
“干嘛不直接说重点?这小子啊可是跟恶魔有契约哦!”谷谷毫不客气地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