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周经历了一些神奇的事情,终于在今天下午抽空把本书全部的大纲都细化好了,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卡文了~)
李睦面上一沉,喉咙里咳了几声,似乎是鼓起了些许勇气,问询道:“程大人说的这事,确是个好由头,可有证物?”
此时本该严肃,可我却禁不住用随身的双层碧彩孔雀羽团扇障面窃笑。
一个堂堂的亲王,前逐鹿王室的二王子,竟然会去看一个鸿胪院主事的脸色,当真是个尊卑颠倒的稀奇新鲜事儿。
不过,我倒是隐隐有听闻,说逐鹿的起事,李睦的谋反,最初便是源自玄信与神策的撺掇。所以成事后,李睦对待神策和玄信二人,自然不同于普通的朝廷官员。当然,这谦卑最主要的源头,还是由于他晓得:姥姥并不十分待见自己,没有朝廷倾力支持的话,自己这个弑兄篡位者,不得民心,不富亦不强,在那庸安宫里可住不安稳。
我越过团扇,小心地笑眼盈盈地去看玄信:证物啊,这可是被将了一军吧,琉羽宫中最聪明的程主事要怎么应对呢。
他的神色全然未变,嘴角凝着一抹浅薄的笑意:“李氏王朝当家的果然是潇洒,完全视金钱疆域为粪土,明明证物就躺在阁楼的契簿之中,却视之如无物。齐朔找到的时候,契簿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如同角落里一本最廉价最灰败的可有可无的册子。”
李睦眼轱辘一转,马上换了一副表情,惊喜地一拍大腿:“还真有啊?程大人果真神人也。”说罢他又痛心疾首:“嗨呀你们说,这哥哥在位时,简直是糊涂忘本啊,这么重要的契约都能给扔给书阁里给忘了。哎,哎,哎。”
我惊叹于李睦见风使舵的速度,前朝皇帝糊涂,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理书楼旧阁,理清前朝遗事,难道不是一个继位者该做的么。难怪当初姥姥思虑半晌,只决定让逐鹿成为州,而不是一个藩国。李氏都是糊涂蛋,再让他们自立自治,估计也仍然是内乱的命途。
玄信微微颔首,换上了低沉的叹息,给了李睦一个台阶:“但若一个王朝,永远也不需要去翻旧账凑银,也是幸事一件。”
我在一旁不言不语,却依旧是观着玄信的一言一行,我渐渐地不明白了——他只是个主事,身上却隐隐浮动着王者之气,说话做事,不怒自威,却永远游刃有余。
不该如此。
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官臣,不论大小权重,都不是这样的。
君为君,臣就是臣。
不该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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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们将启程去往忆君洲。
这是位于逐鹿燕金县与徽国木蓉郡之间莽莽江海上的一个孤岛。
双方将在登岛之时,撤下所有随行士兵,不带任何武器地上岛谈判。
临行前的这一夜,我却睡得不太安稳,疑梦连连。
红色的高墙,巨大的洪钟,美妙的梵唱。
这是哪里?
我茫然地行走于铺着莲花青石的永巷之内,如白日游魂。
四周人影穿梭,一群美丽的宫女侍随着几位更为美艳的妇人。
她们整齐地穿过我的身体,向着宫门的方向行去。
回头转身,默然目送她们远去,而隔着飘渺的云雾,我看见极远处的城楼,威严高耸如魔幻之堡。
天空突然转阴,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带起泥土的芬芳。
我嗅不到,但本能地感觉得到。
一阵风过后,红墙顶上,吹来一片雪樱。
花瓣零落在脚下,在雨水中褶皱,失去了轻盈的从容。
一个撑伞的女人从我的身边经过,我抬起头,看见一张干净秀美的面容。
她的气质是这样的平和,宛若一只在雨中湖面上轻飞的蜻蜓。
她行走得如此安静,仿佛怕走得重了,就会激起脚下的波澜重叠。
温柔的强烈的母性气息从周身散发出来,而这气息中却夹杂着一丝嗔贪的黑色烟气。
但她浑然不觉这缕黑色烟气的萦绕跟随,只撑伞行路。
我感到好奇,忍不住随去。
一位僧人伫立在狭窄的路旁,倚靠着高高的红色宫墙,于细雨中如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他面裹白布,身着白袍,脚踏僧鞋,嘴里叨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呓语。
撑伞的女人路过僧人身旁时,像是嗅到了什么让人兴奋的气味一般,僧人的双眼猛地张开,在这绵软密雨中,绽放出的竟是犀利而寒冷的光芒。
他突然开口道:
“夫人,我在您的身上,嗅到了真龙将诞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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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蒙蒙亮时,侍女轻轻唤醒了熟睡的我。
来不及细想那梦境,我便被一群人围着梳洗打扮了一番。
今日是国境谈判的第一天,我需要作为唯一的皇室成员出席,所以华服锦袍,美妆灵饰,不可丢了体面。
玄信早早地等在了我的院门口。
我第一次见他如同一位兼具紧张与郑重的公子,等在半开的朱红色大门之外。
登上足有三层楼高的涂金木雕龙船,距离忆君洲还有一个半时辰的水路,我独自坐在顶阁的榻椅看书,心里却总是如颠簸的江面般平静不下,便让人唤了玄信进来。
“方才在马车上时不方便唤你,现在,可否给本殿讲讲今日的打算?”我斜倚在榻上,认真询问着他。
“即便是帝姬不派人叫我,臣也正有此打算。”
他笑了笑,环顾了下屋内,似乎在寻找可以落座的地方。
正给侍女使眼色请她安排玄信就座,却发现他的目光扫过我,停了下来,像是微微讶然。
我在指尖习惯性摩挲着的,正是那枚“天涯无双”。
手指顿时僵住,宛如被人发现了隐秘心事一样尴尬。但转念一想,大约是自己多心,这事又有几个人知?
虽是这样想着,手却不自觉地握紧,把琉璃佩藏于掌心。
“殿下可还记得,当日在婇玉府上,孜集说过,今日负责主谈的,是客清司的幻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