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里的路本就七横八纵,又是夜里,霄峰兜了几圈才找到阿紫他们住的旅馆,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把车停在旅馆门前的路边,霄峰靠着一杆路灯站在那里,仰头看向阿紫所住的二楼房间窗户,那里黑着灯,阿紫肯定早就睡了。摸出手机,看看,又放回去;再摸出来,又放回去,霄峰到底还是没有拨出那个号码,他终不忍将阿紫从熟睡中叫醒,哪怕心里似有油煎火燎,也都等到天亮后再说吧,好在能站在这里看着她的窗户,已让他略微平静了一些。
夜凉如水,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泻下满地银白色的光,远远的湖面上有风吹来,***的天气里虽谈不上寒意彻骨,却已足够吹透他黑色的夹克衫和里面的短袖T恤,他却浑然不觉,呆立在灯下,好似痴了,任乱发轻飞,脚下一抹斜斜的孤影。
阿紫又做梦了,梦见有人追她,她一边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一边发足狂奔,奔到悬崖尽头收不住脚,直跌了下去,留下身后一声听不清的呼唤。然后她醒了,依旧是喘息不定,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回想梦中的情形,她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喊的是谁,是霄峰吗?还是——苏卓?不!不可能,她怎么会喊苏卓的名字?一定是霄峰,而身后模糊不清的呼唤又来自谁?阿紫两手揪着被角,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现代的床她总觉得没有以前睡得舒服,首先垫子太软,人躺下去好像陷在棉花堆里,翻身都使不上劲;其次四周空荡荡的,没有床帷和幔帐,缺少私密感,尤其是夜里醒来,睁开眼就看到光秃秃的墙壁或屋顶,她便再也无法闭上眼睛,总有种被窥伺的感觉。不由得,阿紫又想到了苏卓郊外的小院阁楼,在他二楼的卧房里就放着一张红木雕花大床,罩着淡青和鹅黄色的双层床幔,用铜钩向两边束起,当时她真想扑到那床里打个滚,势必会像以前在家一样舒服自在吧。如果霄峰知道她的这些想法,会怎么样呢?如果霄峰知道——她不是这里的人,又会怎么样呢?在“聪明”的现代人眼中,没有“科学知识”来“武装头脑”的古代人,都是愚昧蠢笨的吧?
窗外有风轻轻吹过,卷起了窗帘的一角,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快卯时了,阿紫翻身下床走到窗前,刚把一边的窗帘拉开,人就愣住了。借着晨曦中微弱的光亮,她看到霄峰的越野车就停在楼下路边,而他则抱膝坐在一盏路灯下,低垂着头,一手支在额前,碎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整张脸,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似已坐了很久。
没有再多想什么,阿紫穿着睡衣睡裤就下了楼,跑到霄峰面前,蹲下,“霄峰,霄峰?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坐在这里?”她拉住他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听到她的呼喊,他好像被从梦中惊醒,抬起头,茫然的目光、苍白的脸色和憔悴的神情看得她心里一痛。“霄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轻抚他的脸,再探上他的额头。没等她抽回手,他已伸出双臂搂住她,让她紧偎在自己胸前,下巴轻抵在她的头顶,在她柔滑的发丝上轻轻摩挲。阿紫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脸颊上,掌下的皮肤光滑而冰冷,不仅仅他的脸、他的手,他的整个人都从里到外散发出浓浓寒意,就连她贴着他的胸口,也几乎感受不到丝毫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