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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邪将(一)

夏燹(xian①)正在杀人。

这是一伙不知从什么地方流窜过来的黄巾贼,自从天公将军张角病死之后,黄巾起义就彻底失败了,余下的部众支派都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流寇野盗,大汉对这些几乎乱臣贼子持以了绝对的清扫政策,几乎每个州县都有关于黄巾贼寇的明码赏银,至于其中有没有心思恶毒之人杀良冒功的事情,就不是大汉统治者所在意的事情了。

夏燹本来只是打算干掉为首的黄巾贼首领,然后去附近的小县城换点盘缠,但是在他看到这伙黄巾贼营地烤架上那个已经八分熟的婴儿后,他就决定将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杀光。

一枪刺穿一名大汉的头颅,夏燹暴戾地转动手腕,骨骼和金属摩擦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一丈二长的乌金蝎龙枪将大汉狠狠挑起砸向眼前冲过来的几名贼寇,鲜血混合着惨叫四下飞溅,看也不看眼前的贼寇,蝎龙枪横扫而出,枪尾上将近二尺的链刃迅疾掠过,将一名嚎叫着从后扑过来的贼寇脑壳一劈两半,浑浊的白色脑浆喷涌而出,仿佛下了一场污浊的雨。

发一声喊,夏燹猛然旋身,手中的蝎龙枪风车般转动,仿佛一条咆哮盘旋的黑龙,锐利的枪锋和链刃在切割空气的同时也切开那些围着夏燹的黄巾贼的身体,十几颗人头冲天而起,失去头颅和小半个上身的尸体砰然扑倒,而从他们颈子中喷出的鲜血则是继续飞向天空,将蓝色的天幕上也染上了一丝殷红。

浑身染满鲜血的夏燹继续前冲,吞吐不定的枪尖连点几下,四五名挡在他面前的大汉便浑身飙血地歪斜着飞了出去,龙连牙的枪式根本不是这些连武艺都没有的人所能抵挡的。

而如果唯一让夏燹感到恼怒的就是,这些泼洒在他身上的血水。

肉搏战就是这样子,无论怎么躲闪都免不了被淋得满身污血,这对于夏燹而言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单是浓烈的血腥味已经让他感到逐渐失控,如果不慎被被鲜血溅入口中,那就意味着一场可怕的疯狂在所难免。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即便是特制的铁面具似乎也开始无法隔绝这种味道,夏燹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舔舐眼前鲜血的冲动,继而倒转枪锋,将最后一个扑过来的汉子横扫得飞了起来,这一枪杆已经击碎了他的内脏,但是却还一时半会不会死掉。

很奇怪的是,哪怕夏燹仿佛砍瓜切菜一样地将这群黄巾贼杀得一干二净,但是这伙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逃跑,这种情况一般只出现在死士或禁卫身上,而出现在这样一群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贼寇身上就显得极其奇怪。

所以,哪怕在一开始就决定要杀光这些人,但夏燹还是留下了最后一个人,想要问问这到底有没有什么隐情。

摘下脸上已经被口水糊满的铁质面具,夏燹从随身的行囊中掏出一大把虎肉丁丢进嘴里,经过茱萸和花椒熏制的虎肉丁虽然还带着一点酸味,但已经可以无视,嘎巴嘎巴地嚼嚼咽下去后,夏燹才勉强压制住身体里那股失控感,再加上一阵不大的风恰好吹过,林子里的血腥味顿时消减许多,那种令人窒息的腥甜感顿时为之一空。

吃了夏燹一枪杆的大汉还没有断气,但是从口角冒出来的血沫子已经证明他内脏受损,死,只是个时间问题,而且这段时间绝对不会很久。

这本来就不是手下留情,而是夏燹刻意施与他的一份刑罚,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远比瞬间死掉更为可怖。

“为什么要吃人?说,我就给你个痛快。”

俯视着脚下的大汉,夏燹无声地摩挲着手中的乌金蝎龙枪,他对于折磨这样一个连名字恐怕都没有的路人甲完全没兴趣,所以话语也就直接了当。

“没别的东西吃...不吃人...会饿死...”

大汉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样子的几个字,从已经涣散的瞳孔可以知道,他已经活不过一刻钟。

夏燹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一枪刺进了大汉的颅腔,这样子可以保证鲜血不会喷出来,虽然拔出枪头来需要费一点力气。

赤魃在一边低着头啃食地面上冒尖的青草,和夏燹的极力克制不同,它作为一匹马却对这样子浓烈的血腥味甘之若饴,或许是血肉的味道让它忍无可忍,所以在发现一只断脚就在它面前不远后,它笃笃地走过去,继而叼起那只断脚,想要饱餐一顿,它已经很久没吃饱过了。

夏燹阴着脸走到赤魃旁边,一巴掌抽在它的大头上,被打疼的赤魃狂暴地嘶鸣了一声,但还是吐掉了嘴里的人脚。夏燹不许它吃人肉,这是对于一匹血脉异化的驳马的最后限制,但是这在一人一马都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苛刻。

“行了!别瞪我了,这东西不许你吃,我们就快到县城了,到那里我请你喝酒。”

从行囊里掏出最后的一点虎肉丁,夏燹将这些味道极好的风干虎肉摊在手上凑到赤魃嘴边,怒气冲冲的赤魃这才打了个响鼻,继而一点点地将这些虎肉丁吃下去,这是珍贵的食物,所以它也吃的格外仔细,尤其是那种辣辣的茱萸味道最让它留恋。一点点地舔掉,最后回味了好一番才吞下去。

既然吃完了大哥的补偿,那么也该气消了,赤魃摇摇脑袋示意夏燹替它挠挠脖颈上白色的鬓毛,然后继续上路。已经找到了人修筑的官道,这说明他们已经走出了蛮荒,来到了人类文明所在的地方。

这时是东汉年末,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在坚持了不到一年之后便彻底失败了,转而化作了骚乱和叛贼的代名词,而入京的董卓残暴专权之下,原本已经耗空了底子的大汉王朝正在迅速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夏燹是从太行山里走出来的,从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度过了整整九个年头,而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来算,他今年刚满十五岁。而如果是以前的世界的话,他已经是个年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了。

世事无常啊...哪怕再怎么荒唐,只要发生了,那么它就是切实而不容置疑的。

骑在赤魃背上,夏燹放开缰绳,由着赤魃溜溜达达地顺着官道前进,已经许久没有下雨了,从官道上尺寸厚的灰尘就能看出来,踩一脚基本上就能被灰尘埋住脚面,在这种天气里还纵马狂奔的家伙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正在逃命。

对面冲过来的这个家伙很显然应该是在逃命,现在视力极佳的夏燹甚至可以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脑门上滚落的汗珠,而对方坐下的马匹高大雄壮,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塞外良马,而这匹马满口飞沫浑身汗水滚滚,很显然已经奔逃了有一段时间了。

夏燹对逃命的家伙很理解,人都不想死,所以在一些时候逃命这种行为一点也不丢人,但是你逃你的,在看到我之后主动先亮刀子这就不对了。夏燹决定,若这个家伙把刀子挥过来的话就毙了他,留下那匹塞外良马正好可以作为自己和赤魃的伙食,没准还能从这个家伙身上搜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那就更好不过了。

逃命的人停了下来,不是他想停下来,而是他坐下的塞外良马突然停了下来,高大的健马人立而起,几乎将那个握剑的黑脸汉子摔下马去,作为一匹吃草的动物,它本能地觉察到了对面那一人一马身上恐怖的猎食者气息。

黑脸汉子狼狈不堪地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几欲失控的马匹,而赤魃则是轻蔑地打了个响鼻,对眼前这匹看起来是马,但对它而言就是一堆肉的同类持以最不屑的鄙夷。

夏燹横枪立马打量着眼前的黑脸汉子,看起来是个标准的关中汉子,黑色的脸膛因为流了许多汗而看起来格外肮脏,一袭黑色的紧身快衣似乎有点像是刀客,但是从那双镇定和惊慌相夹杂的眼睛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个刀头舔血为生的武夫。

尤其是,在这个家伙手中的剑鞘上镶嵌着一颗闪亮的明珠,精美的银质花纹更是布满剑鞘,这样子的一把剑光是剑鞘恐怕就值得上一大笔银子,更不用说这厮在腰侧干脆就挂着一大块绿莹莹的玉佩,流动的光芒仿佛一滩晃动的清水。

啧啧啧,了不得的一个家伙啊,这样子的人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显贵才是,毕竟玉佩这样子的东西在古代是不能随便乱挂的,除非是极其富庶的家境,才有可能置办得起这样子的一身行头。

“这位壮士,曹某如今大祸临头,不知可否借道一行?”

应该是从胯下坐骑的反应觉察到了危险,黑脸汉子艰难地将手中的长剑入鞘,转而在马背上拱手为礼,而夏燹则是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所谓一分钱憋死英雄汉不是没有道理的,自从跑出九龙窟之后,夏燹虽然衣甲武器坐骑一样不缺,但恰好缺少的就是路上的盘缠,在路上吃了几个月的野味之后,饶是夏燹也感觉嘴巴里快要淡出个鸟来了。

不然,夏燹也不至于去找黄巾贼的晦气,可惜的是最后因为不痛快所以没有取下那些贼寇的脑袋。所以,现在搞到一笔钱就成了夏燹的首要任务。目前看来,眼前这个家伙是最好的一头肥猪。

而对面的黑脸汉子,则是胆战心惊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横在官道上的身影,一袭黑色的龙鳞锁子甲衬以鲜红色的内衬,一杆乌金蝎龙枪刃口反射着暗红色的血光,而一个带着半脸面罩的龙骨盔则是渲染得好似魔神下凡,加上身上那种浓烈的煞气,他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这是一员杀人无算的恐怖悍将,若对方是董卓派来追杀他的校尉,那只怕他的性命就在顷刻之间。

(①燹(xian):乱兵纵火焚烧~!意为兵灾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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