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家一看自家大娘子来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忙来到梁曦身边悄悄说:“这两位贵人是想进城,来这儿歇个脚,大娘子您看……”
梁曦忙上去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唐朝女子礼,和夫妇俩文绉绉地寒暄一阵才得知,这夫妇俩姓李,为寻亲子欲往长安城,可是路上妻子身体不适希望能在此借住一晚。梁曦当然大方地答应了,还让张管家整理出最好的客房来。
“话说令郎到哪儿去了,怎的还未寻回?”
“犬子不驯,让某找到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李郎君眼角瞄到刚走进前厅的人影,微微一笑道。
刚和村里的小娃子们大玩一场后地程钱等人刚走进前厅的身影微微一滞,随即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座上与梁曦谈笑的身影。
“皇——!”程默惊愕出声但又硬生生咽下,我滴个天啊,这两位咋来了?!
“黄什么?没见有客人吗,还不快去做事!”梁曦训斥道。
程钱三人灰溜溜跑了,心里也清楚那两位大约是为了高产作物来的。
夫妻俩倒不在意程钱三位“仆役”的冒犯,李夫人还饶有兴趣地问:“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子看着倒是面善,不知他是做什么活计的?”虽然承乾的一举一动都有暗卫报告来,可是她还想想亲眼看一看。
“哦,他叫程钱,哈哈,叫盛钱,他爹得多爱财才给他起这名啊,他就负责书房和训训狗什么的。”梁曦没有注意到李氏夫妇俩带来的仆从低垂的头和颤抖的双肩,也没有注意到李郎君一瞬间扭曲的脸,她的注意力全在美丽的李夫人身上,啊,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呢,皮肤好好,笑起来好温柔哦。
李夫人斜睨一眼丈夫,抿唇一笑道:“不知‘训狗’是个什么活计,可否有幸见识一下?”
啊~美人笑起来好好看啊,一脸花痴像的梁曦想也不想答应了。
很快,一脸别别扭扭的程钱就过来“献技”。小小太子的内心还是很嗨皮滴,自家爹爹娘亲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嘛,都亲自来看自己了,看到日思念想的娘亲在自己面前,承乾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来到院子里,程钱向李郎君李夫人介绍了三只狗狗。说道自己一直照顾的小哈小萨小古三只时,小少年展现出来的神采飞扬是两人从未见过的。
程钱依次让三只狗狗表演了“坐下”“躺下”“握手”“装死”几个简单动作,梁曦见多了并不觉得惊奇,李郎君和李夫人看了却十分稀奇,尤其是李夫人眼中泛着一种奇怪的光。
表演完后,三小只照例准备接受程钱的奖励,可是程钱出来的匆忙,身上哪有带吃的?悲催地被扑到在地上,扑着扑着就玩闹起来,一人三狗闹作一团,狗狗还不住地亲昵地舔着程钱的脸。
这样灿烂的小少年才是自己儿子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吧?夫妻俩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注意到旁边梁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夫人疑惑地问:“梁娘子,怎么了?”
梁曦同情地望着玩闹着的程钱,犹豫了一下,悄声对李夫人说:“今个儿我带小哈它们出去玩的时候,我看见小哈它们吃村里小胖拉的…呃…那啥了……”
李夫人的脸顿时就黑了。
莫二娘刚要整治午饭时,两个侍女就委婉地提出要帮忙的请求,莫二娘就答应了,自己在大户人家家呆过,知道规矩。然后侍女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莫二娘拿出一样样自己不认识的东西开始整治起来。
什么?这是土豆?这是地瓜?
两侍女只好做些洗洗菜的活计,看着莫二娘做出一大桌菜:酸辣土豆丝、糖醋里脊、清蒸鲫鱼、孜然羊肉、风味茄子、干煸豆角等几个从没见过的菜,汤是简单的菌菇蔬菜汤,主食是白面馒头,点心是香酥地瓜饼,还有一道红豆粥,虽然菜色不多但个个分量十足。
因为来了客人,午餐座次也有了改变,张管家等人不敢跟贵客坐在一起,于是梁曦和李郎君李夫人坐在一桌吃,后来李夫人又嫌三个人吃饭冷清,又让程钱三人过来一起吃。梁曦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在意,没准人家看到程钱就想起自己儿子觉得亲切呢。
李郎君看起来对没吃过的土豆和地瓜感到很好奇,夹起一根土豆丝来问:“梁娘子,不知这是何物?为何在下从未见过?”
梁曦回答道:“这叫土豆,是一种宜菜宜粮的新式作物,家中鄙陋做的菜恐怕不合客人胃口,就把这做了菜让客人尝尝鲜。”
李郎君道:“梁娘子过谦了,这些菜很是美味,让梁娘子费心了。”然后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土豆、地瓜、辣椒等。
午饭当然是宾主尽欢的。孜然羊肉和酸辣土豆丝显然很对李郎君胃口,李夫人则对糖醋里脊、菌菇蔬菜汤和地瓜饼青睐有加。
李郎君和李夫人明显对新作物很感兴趣,得知梁曦已经种下许多了,便要求下午去田边看看。梁曦自是答应了,直接吩咐张管家陪同。
下午李郎君夫妇逛到傍晚才回来,听张管家说着李郎君对什么好像都很感兴趣,拉着庄户问东问西。梁曦也没放心上,有兴趣才好啊,以后自己作物种出来专门卖给这种有兴趣的富户呢。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月亮静静悬挂在深蓝的夜空中,客房中李郎君,哦不,应该称之为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还没有入睡。
李二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屋内的摆设,边跟长孙皇后说:“这‘椅子’似乎舒适许多,回去把宫中坐具也改成这种样式吧。”
长孙皇后点头道:“这样也好,以后陛下审阅奏章也不必那么辛苦了。”
“观音婢,今日你观那梁娘子品性如何?”
“原先从暗卫传来的消息中觉得她懒散,单纯,有些滥好心,有些不知世事,今日一看又觉得她对很多东西好像并不在乎的样子。看样子只是一个身怀重宝却被宠坏了的天真女子。”
李二玩味一笑,“那观音婢你觉得对这‘身怀重宝’的梁娘子,我是该取之以君子呢还是该取之以强权呢?”
“若是对常人,陛下可取之以强权,因为陛下是陛下,可是对梁娘子,不妨直接去要吧。”
“哦,为何?”
“我观今日梁娘子对我二人许多奇怪举动并不在意反而尽量满足,梁娘子看起来虽然知道新式作物的珍贵之处却并不遮遮掩掩,相信如果直接要,梁娘子也会大大方方给。”
“可是……我还对梁娘子师傅一事心存疑虑,而且梁娘子宅子中也充满秘密,暗卫说梁娘子经常拿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难不成梁娘子真有神仙手段?”
长孙皇后对此也是不解,“的确,这委实匪夷所思了些。”
暂且把疑虑压在心中,李二托着下巴道:“不过看她并非别有用心之人,而且多次有功,就暂且先观察看看吧。”
长孙皇后突然反问:“陛下,你看今日承乾有何变化?”
提起自己大儿子,李二想到今日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少年,心中也有感慨:“承乾看起来长高了些,黑了些,人似乎快活了些。”
“对呀,这样的承乾妾身许久未见了,现在想想,这些年陛下不易,臣妾不易,承乾也不易啊。”想到曾经的一家人共同扶持走过的时光,夫妻之间气氛登时变得温情脉脉。
第二天,李郎君和李夫人就乘车走了,梁曦愉快地送走了他们,还送给他们一大包李夫人爱喝的茉莉花茶。这一日相处下来,李郎君话不多,经常是静静聆听或出门看新式作物,李夫人温文尔雅,美貌大方而且见识广泛,真的是太让梁曦崇拜了!和这种有气质有教养最重要是有颜值的古代人交流真是一种愉快的体验呀,感觉自己也收获很多,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快把底儿抖落干净了。
李郎君和李夫人走了,程钱有些郁郁寡欢,可是临走时一个侍女悄声给他说的一句话让他呆愣半晌。
自己可以回宫了?!程钱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一开始留在这里是有寻求自由自我放逐之意,可是留在这里的几个月下来,他对宅子里的每个人都有了感情,刀子嘴豆腐心的梁娘子,面冷心热的碧桃,温和尽职的张管家,热情的张娘子,温柔细致的莫大娘莫二娘还有活泼可爱的小珠和栓子……经历过宫中的尔虞我诈后,这样简单的生活显得尤为珍贵。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么?
把将要回去的消息同样告诉程默跟孙庆后,两人也是半晌无语。
“奶奶的,本来还跟小海约好去钓鱼呢!”
“我,我还有书没抄完呢。”
“唉~”所有不舍化为一声叹息,作为世家子弟总要回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能有这一个月的愉快生活已经是长辈的格外开恩了。
于是,一百贯三人组跑了,是的,带着这几个月攒下的他们觉得稀罕的东西跑了。不知是李二陛下的恶趣味还是什么,没有派人来正名,没有派人来接应,也就是说,大唐皇太子、卢国公长子、赵国公之子,三个在长安城纨绔子弟圈跺一脚震三震的人物成了——“逃奴”。
辛酸少年回家路很顺利,等梁曦等人发现三个少年不见时,他们已经各自回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