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殿内气氛冷凝,梁崇瑞阴鹜着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大殿之上黄袍加身的人。
龙椅边上,侍候的敬事太监早已是一身冷汗,抬眉瞥了一眼殿下之人,感受到那人的怒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大王,此次戎狄进犯,非我朝人事不济,实属那贼人有备而来,况且,那帮贼人信口开河,张口便让我朝划出自并州起五座城池给他,若是不满足他们的要求,这一次的战乱恐怕是漫无止境啊!”魏明鹏皱着一张脸,一双眼不大安分地转动着。
梁崇辉以手撑额,只是稍稍抬了一下眼皮,随意搭在龙椅上的手动了动,当台下众多人以为他终于有所表示时,却不想只见到他又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仍旧是将半个身子都窝在了龙椅里。
台下,梁崇瑞紧抿着唇线,盯着他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徐天与商志杰隔着大殿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这大王着实太不像样,前方战事十万火急,他却半点不放在心上,依旧日日笙歌,与后-宫那些女人们纵-情声色,玩物丧志!就连现在上朝,也都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闭嘴,我绥安朝就要毁在你这样的人手上了!”众文官之首位的白发老者大叱一声,怒视着魏明鹏。
此人乃是绥安朝的宰相吕庆元,龙座上之人是帝王,也是他的学生,吕庆元怒其不争,数次谏言却无疾而终。他早闻大王身边有奸佞之臣,便是以魏明鹏为首的一帮贪生怕死、软弱无能之辈。
眼下,见着魏明鹏还敢妖言惑众,怒由心生,便再也收不住。
“相爷,微臣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大王也并未……”魏明鹏还欲继续反驳,却瞥见一旁的梁崇瑞正阴鹜着一双眸子看着自己,自觉地便闭了嘴。
龙椅上,梁崇辉抬手打了个呵欠,双眼迷蒙着看着台下那些人,嘟哝道:“老师,这魏爱卿之言并无半点虚假,您生什么气?”
魏明鹏缩着脖子点了点头,却是小心翼翼地举着目光看了梁崇瑞一眼。
“大王,大殿之上,只有君臣没有师生!”吕庆元厉声道。
梁崇辉身为帝王,吕庆元虽是自己的老师,却也是臣子,身为臣子却对天子指手画脚,梁崇辉难免心中怨怼,皱了皱眉,容色不满道:“既是君臣,那么丞相大人方才的举动岂非挑衅孤的威严!”
“你!”吕庆元未曾料到他竟然会如此反驳自己,一时间气得发抖,抬起的手臂便这样直直地指着龙椅上的梁崇辉。
见吕庆元在梁崇辉处碰了钉子,魏明鹏嗤笑一声,心中暗喜。又见梁崇辉因着吕庆元的举动阴沉了脸面,便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吕庆元的小辫子一样,立即阴阳怪气道:“既然丞相分得清君臣,那么肯定也是知道君臣之礼。那么下官斗胆,敢问丞相此刻以手指着大王,是何礼仪?”
听了魏明鹏的话,梁崇辉的脸色愈发的不好,再次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心中对吕庆元的不满也逐渐多了起来。
想着自己登基以来,还一直受着吕庆元的约束,梁崇辉心中便是憋了一口气,始终有些不畅快,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怎样发泄一下才好,如今,有魏明鹏在边上添油加醋的一番抹黑,梁崇辉当即便爆发了:“哼,丞相,孤敬你是孤的老师,又是先帝生前最看重的人,便一直对你礼遇有加,难不成这样你还有不满足?”
“你,你……”吕庆元终归是上了年纪,口齿不如早年那般伶俐,如今被梁崇辉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说辞一激,气得直翻白眼,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便往后仰倒了去。
“丞相!”
“丞相!”
这一变故,令大殿之上所有人为之一惊。
梁崇瑞离他较近,见他反应不对,这才有准备将他一把扶住,面上忍不住的担忧,赶紧招呼着人抬来软座,将吕庆元扶着坐了上去。
众人见软座上的吕庆元并没有更坏的反应,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可仍旧是提心吊胆。
“大王,且不说丞相本身无半点错处,便是有错,大王也不该听信谗言,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将吕庆元交给其他人看护,梁崇瑞转身便怒斥那座上之人,容色严厉。“丞相一心辅佐皇上,为国家社稷呕心沥血,大王却只听信奸佞之人的谗言,岂不是令人心寒!”
徐天、商志杰等人也是义愤填膺地看着梁崇辉,近几年,皇帝的所作所为确实令许多人都唏嘘不已。
眼看着敌军就要突破边城防守,皇上却依旧对前线战事不管不问,又岂不是令前线奋勇杀敌的诸多将士心寒!
看了一眼被安置在软座之上的吕庆元,梁崇辉也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原本只不过是想杀杀丞相的锐气,让他知道谁是君谁是主,却没想到会把人气得当场昏死了过去。
吕庆元是三朝元老,做过三朝君王的老师,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朝堂之上也有众多人是他的门生,如今他触犯了吕庆元,可谓是惹怒了朝中三分之二他需要倚仗的大臣!更何况,在场的还有梁崇瑞,这可一直都是他的一个心腹大患,如今又让他抓住了自己的小辫子,日后恐怕是不大好办呐!
对于梁崇瑞的指责,梁崇辉并未作出该有的反应,却是皱着眉头想开了去。座下这些人可都是精明的,一见梁崇辉这样,便知他的心思又不在朝堂上了,不禁对他愈发的失望。
徐天与商志杰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吕庆元和梁崇瑞身上,魏明鹏心中偷笑不已,这样一来,大王对瑞王和丞相一党便会更加忌惮,今日他虽没能让皇上给这两人惩罚,却是成功让皇帝对这两人心存了芥蒂,往后他再从旁添油加醋,还怕这瑞王和丞相不被处置?
想到日后梁崇瑞和吕庆元可能出现的惨状,魏明鹏恨不得当场大笑三声,但碍于场合,不得不憋在心里偷偷笑着。
早朝不欢而散,梁崇瑞调了太医院的几名太医,带着这几人亲自送了吕庆元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