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十几个人顿时齐齐去看徐谖。
徐谖在袖子里掏了几掏,抽出条帕子抹了抹额头鼻尖,定了定神,沉声道:“属下相信夫人不会乱说,这就叫人抓了姜荨过来。趁着众人都在这里,也好仔细审一审是谁给他的胆子,敢私通敌国…"
苏玉冷眼旁观,徐谖是拼命压制下怒气才说出了这番话。这个人此时更多的是被手下逆叛的难堪羞恼。
姜荨去见兀咎儿,恐怕徐谖是真的不知道。
徐谖转身喊人,苏玉手臂一扬,清声道:“徐城主不用着急,刚刚将军说了,他相信这事儿同你无关。再有…"……苏玉闲闲道“今儿个上午,我的人己经请姜荨去了另外的地方。几个人苦口婆心的劝了又劝,姜荨才吐口说出是谁派他给兀咎儿传讯"
一大圈子人没有一个傻,姜荨吐口说出幕后的主子,苏玉就浩浩荡荡来了城主府找萧柯,再一想刚刚两个人走在前面嘀咕…众人明白过来。
姜荨的主子,是城主府里的人,确切的说…是徐家人。苏玉动了跑腿办事儿的,没有动后头的主谋,这是给徐谖留了面子。
徐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咬牙道:“敢问夫人,是谁派姜荨去传讯的,是徐家的哪一个?"
苏玉没有答话,扭了脸吩咐子夜:“先去看看他在哪儿…要是没有在府里,通知青龙"
子夜施礼应诺。一大圈子人只看到这个大眼小姑娘,直起腰来人还站在苏玉身后,眨眼间便到了外厅大门处,再眨眼…己经失了踪迹。
苏玉这才回头接徐谖的话“姜荨失踪了几个时辰,他要是警觉,说不定逃走或是做些其他的,哦…徐诚主,听说你有个儿子能言善辩,素有急智谋略,议这样的大事,他也应该在场才对,怎么今天不在?"
这样迂回提问,等于是先给人做了心理暗示,让听得人心里先有感觉,揭晓迷底时才容易接受,不至于情绪失控或过激。
刚才苏玉问姜荨是这样问,自家的心腹随护被认作投敌叛国,不论真假,萧柯真担心徐谖会发飙…徐谖恼怒难堪,竟然丝毫没有想到怨怪苏玉折了他的面子。
萧柯侧了脸看苏玉,树影暗暗,越发显得这人脸颊粉嫩莹白,仿佛其上有一层流光;一双黑而大的眸子,狡黠灵动,凝神看人时微带了丝冷意…偏偏这人又长眉舒舒,一身闲适随意的模样,仿佛就象与人说说天气,拉拉家常…
徐谖没有动怒,显然跟这种询问方式有很大关系。
萧柯眨了眨眼,小声道:“站的时间长了,身子受的住么?"
正到要紧的地方,这人竞然打岔问这些。苏玉翘起了唇角:“无碍,想必一会儿就结束了"顿了顿,又道“今天这事儿,不管怎么处置徐梓意,你与徐谖之间都会生了嫌隙,只希望这事儿由我来做……你给我做靠山罢,压住阵角儿就好"
话在中间拐了弯儿,用意却是清楚。
萧柯的声音低低沉沉,仿佛是由胸腔里发出来一样,道:“好…"
说了这一个字,萧柯转眸看着徐谖,负手道:“我信你…"
只三个字,不光徐谖低低躬下身去,站在院子里的唐睢、孟长驱…各方城主又几员大将…齐齐垂头躬身……
萧柯眼中无波无澜,沉声道:“夫人问甚么,你要仔细答。不管徐家人做了甚么事,我应许你…罪不及子孙家眷,只治当事人"
叛国投敌,诛九族。
延续百年的大家族,沾上这种罪名,瞬间灰飞烟灭的不在少数,萧柯一句话,保下了徐家满门。
徐谖撩袍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叩首道:“谢将军……"声音低低沉沉,隐隐带了些哽咽微颤的鼻音。
院子里针落可闻,围在一旁的唐睢几人腰背躬的更低。萧柯威势一起,众人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大声吁气。
这个时候,徐谖答不答话已经无关紧要了。观其言察其形,苏玉相信徐梓意私下里为勋王做事,到现在又勾结兀咎儿出卖勋国,徐谖是真的不清楚。
气氛有些凝重,苏玉咳了一声刚要开口,人影一闪,子夜悄没声儿的进了院子,屈膝施礼,道:“禀报主母,徐梓意不在府里。奴婢问了他的贴身侍仆,说是陪庶夫人上街买锦…己去了约半个时辰,依着主母的吩咐,奴婢通知了青龙…"
陪庶夫人上街,这人不光察觉情形不对要逃,还拎了个人质在手里;当然…也可能徐梓意孝顺,逃命时不忘了带走老娘。只是…他再智计百出,碰上青龙,也只有乖乖就擒的份儿。
算算时辰,苏玉淡然道:“好,你先下去罢"顿了顿,眸光一扫徐谖“你急着说话,是不是想亲自领兵去抓。不用,必竟是父子连心,不是不信你…"
看着徐谖复杂莫名的眼神儿,苏玉悠悠开口:“不是不信你,忠心血亲…是不想你忍受伤心失望的锥心之痛…我相信一刻钟,会有讯传回来"
既然还要等等,徐谖命女侍在院子里摆上案桌儿矮榻,又置摆上酒水,众人依次落座。气氛略显沉闷,一院子人喝茶倒水,谁也没有开口。
时间悄然流逝,一刻钟…急短。
女侍不过才添了一轮酒水,青龙就进了院子。微顿了下脚儿,看到子夜打了手势叫过去,青龙上前躬身揖礼:“禀报主子,徐郎君带了庶夫人去了城外观景,仆说有要紧事…徐郎君回来是回来了,只是…仆不敢妄动……"
苏玉有些奇怪,青龙说话向来是爽郎利落,这次怎么一改常态,不光含含糊糊,连甚么不敢妄动也撂了出来。苏玉一瞟萧柯,见这人面色冷然,只顾端了觞喝酒…果真是一付万事不插手,等着做靠山的架势。
既然全盘儿撂开了手,苏玉挑挑眉梢…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两眼一扫青龙,苏玉闲闲道:“徐郎君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来见见诸位,这么多人等着他议事呢?"稍顿,又加一句“怎么,莫不是提了刀架了枪?"
青龙垂下头去,低声道:“仆在城外三十余里追上徐郎君。到那儿的时候,马车翻在沟里,仆妇随护己经死了四人,一个贴身近侍拿刀架在庶夫人脖颈上…"
说了这些,青龙冷冷哼了一声,再开口,语气中竞带了鄙薄轻视的意思:“仆对付那个胁持人的近持,将庶夫人交给了徐郎君。谁曾想…料理了近持,回过头去…徐郎君竞然用刀抵住庶夫人,对仆说…若不放他离去,就与庶夫人同归于尽…"
用自家亲娘要胁旁人,这招儿,徐梓意也真做的出来。苏玉冷笑,清声吩咐:“带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