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蹄子,让你懒!让你懒!”黎明时分,尖声的叫骂声夹杂着“啪”“啪”的抽打声响彻小院。
“奶,俺没懒~奶,俺疼~别打了!”惶恐的童音满是声嘶力竭。
铺了苇席和半边毛毡的土炕上,一个满面泪水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瘦弱小女孩正被一个胖乎乎的老太太用拇指粗细的藤条劈头盖脸的抽打着。小女孩边用手去捂挨过打的地方,边吃力的向后撑着身子左右躲闪。
棍子并没有随着求饶声慢下来,只是老太太的声音更为高昂。
“让你倒个夜壶推三阻四的!就你这懒样儿能做成啥?还真自以为来了城里就是那富贵小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哪点比得了琪琪?”
“那死老头子爱惯着你是吧!俺让他惯着你!让他惯着你!”老太太一想到那粉雕玉琢的小外孙女此刻不能陪伴左右,更是气急了般疯狂的抽打起来。
“俺不是懒,奶~俺胳膊疼~,奶~真的~。”小女孩哽咽。
“还敢顶嘴,再顶嘴!!”老太太不听分辨,只狰狞的挥舞着手上的竹棍。
“呜~呜~呜~”小女孩吃痛只能边无力的躲闪,边蜷缩着身子慢慢向墙角靠近,在巨大的疼痛与恐惧的双重刺激下,一股湿意顺着裤腿缓缓流出。
“啊!你个死丫头!你敢尿在俺炕上!看俺不打死你!俺打死你……”
急吼吼的声音伴着噼啪作响的鞭打声惊得屋顶上几只麻燕儿“扑楞楞”的钻入了云霄。
不和谐的叫嚷声稍稍停歇,清晨的大合院儿,仿佛蒙了一层青纱般雾色朦胧。就在大家准备松口气儿的时候,那个尖锐的嗓门再次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你们都来看看那,俺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十几岁的大姑娘赖着不起炕,俺就随口说了两句,竟是故意尿到了俺的牛毛毡上啊!”粗衣小脚的老太太拉开房门,边叫骂边用双手拍着大腿嘤嘤哭诉起来。
这么一嚷嚷,并排挨着的房门陆续打开,大家面色不自然的僵笑着互相打招呼,清晨最是安静,之前这老太太打孙女的声音,他们明显是听到了。
“墨家婶子,俺看那小丫头巧乖巧乖的,许是昨儿个夜里水喝多了没憋住~”右隔壁的周家婆婆探出头,和着玉米面的手下却是不停。
“墨家婶子,老夏不在,二丫身体又不大好,你可要多担待着点儿。”左隔壁的郭大伯蹲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将空了的旱烟杆子在手上敲了又敲。
“墨家婶子,牛毛毡都浸了尿,你说老夏回来会不会接琪琪来换二丫?”对门儿的石老太太将花白的头发利索的拢成一个髻,三角眼里满满的幸灾乐祸。
老墨家的这个小丫头也是遭罪,来了半个月,饭没吃饱过,那打可是一天三顿儿!可又能怨谁呢?谁叫她娘老子没出息呢?但凡家里有点底气,那嫌贫爱富的墨老太太能下得去手?
“老石家的,唠到这儿俺就火大,你说俺琪琪哪点儿比不上这又馋又懒的贱0丫头!死老头子偏偏把她给俺招引回来!”墨老太朝着屋里的方向使劲甩了甩食指。
“墨家婶子,这么编排孩子可要不得,手心手背他都是肉啊!”郭老头暗自叹息,这老墨家的也是心小,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咋就碍了她的眼?
“是啊她婶儿,这孙女和外孙女可不就是一样样的吗?”想起那个瘦弱胆怯的小丫头,周家婆婆有些于心不忍的劝和。
“……你们知道啥?俺家琪琪出生时满屋子香气,那八字先生可都批了,俺琪琪天生富贵命!”墨老太打断周家婆婆的话,忙不迭的夸起了放在心尖尖上的外孙女~
周家婆婆暗暗摇头,回身忙起了手里的营生。这老太!心啊都偏到了灵雾山那头!外孙女琪琪天生富贵命的话一天能说上八佰遍!
“嗤!一个种田捡粪的泥蛋子能有多大富贵?她婶儿,你就别做梦了!”石老太太瘪了瘪嘴,也不等墨老太开口,一转身关上了房门。
墨老太被呛的一脸铁青,却不敢上前理论,那石老太太的儿子在刘员外家做护院,每月一两银钱,可是风光的很!她暗自磨牙,将目光重新对准了炕角儿蜷缩着的小丫头。
那丫头许是被打的狠了,此时正微闭着双眼,缩在墙角簌簌发抖。墨老太快走两步,喘着粗气一把扯住了对方的头发。
“小0贱0蹄子!给我死过来!”
“奶~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丫头挣扎着,一迭声的求饶。一双瘦到几乎透明的小手徒劳的想把小辫儿从夏老太的手中里解救出来。
“嚎啥丧!再出声老娘撕烂你的嘴!”墨老太咬牙切齿的威胁着,忽然拽着那头发狠狠往地上一掼!
“啊!”短促的带着恐惧的惊呼声戛然而止,瘦弱如猫的小女孩头下脚上的半立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正汩汩的从额头上冒出。
那墨老太仿身子微微一抖,不由朝后退了几步,难道、难道死了?她无意识的将手在衣角上蹭了又蹭,眼珠却快速的来回转动,这贱0蹄子也太不经打了,随手两下就没气了,老头子回来她可咋交代?
“呸,那又咋样?”墨老太忽然不屑的啐了一口。死就死了!老头子回来只管说染了风寒没救回来,难道还能让她抵命咋的!
一团肉眼看不见的银白色雾气浮在半空,就在墨老太准备将地上的小丫头夹在腋下时,那雾气忽然化作一道银线闪电般钻入那丫头的眉心。
“嗯~”头痛欲裂,整个人仿佛飘在水中般沉沉浮浮,墨宛宛终于忍不住呻0吟出声。
墨老太整个人僵在原地,她好像听到那个死的利利索索已经没了人气儿被她按进夜香桶里的墨二丫又有了动静儿?!
低头一看,正瞥见满脸鲜血蜷缩在夜香桶内的墨二丫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楞楞的望着她,那眸子墨如点漆深不见底,让人不自觉的就脚下发软,只觉得森森寒气从尾椎骨腾起!
“鬼、鬼呀!!!”墨老太厉声尖叫,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口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