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蹲在崖边等着,崖底送上的风吹得它的金黄羽毛层层掀起,这次它却没有表露什么不耐的神情,居高临下,静静的看着三人告别。
祈柳不好受,但也噙笑道:“叫公子费心了。是我和顾言平日里太散漫了点。我该多谢公子才是。”
齐平意打起精神:“这时候跟我讲客气了。平日里齐狗蛋你可没少叫。”
“彼此彼此。”祈柳整了整肩上的包裹:“公子也没少拿诘语取笑我,说不过的时候还拿长辈的身份压我。”
对话间两人都听到轻声的呜咽,低头一看,一旁阿宝的豆粒小眼早就一颗颗的开始掉珍珠泪了,祈柳安慰似的摸了摸它的头,便被巴住胳膊不放,泪濛濛的眸中全是留恋之情。
齐平意见状酸道:“养了这么多年,才几天就偏心向着你了。”
祈柳自然替阿宝说话:“公子不要颠倒黑白了,打扫煮粥都让阿宝来,是阿宝养你才对。”
“咳。”齐平意脸上赫然,知道自己不占理,他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路上多加小心,出了我这药王谷,再往江左走,可就是武林豪杰们的地盘了,你结仇不少,要低调行事。”
这几日祈柳心中也一直在忖度此事,江南富庶安定,离朝廷也远,江湖门派多驻扎此地,江湖风气极重,最胜者权力甚至可以盖过当地衙门。
‘祈柳’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不过,多半是恶名。
祈柳曾问过齐平意,往日里她都得罪过哪些人,好让她心中有数,遇见的时候能避开,不触那份霉头。
但齐平意也不能给出准确的名单,他本就隐居世外,关于‘祈柳’的‘丰功伟绩’,他只能通过祈柳自己炫耀和江湖上的传闻了解。
就算这样,祈柳看着齐平意列出几个人名和背景介绍,不由也觉得头大,祈柳的仇人列表,几乎网罗了近半数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高手。
据齐平意说,祈柳暗中的小动作更多,要真想确切得知祈柳的仇家,恐怕只有那位神出鬼没的‘百灵鸟’管豹知道了。
奥,好像管豹也被祈柳绑了双手,浸到冰水里给欺负过。
听到这,祈柳赶紧打断了齐平意的滔滔不绝,再说下去,说不定武林盟主都给冒犯过。
今日要走,祈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只能按照原计划,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便要请易容大/法相助了。
齐平意看祈柳变得无精打采,终于开金口安慰道:“不用垂头丧气的,你只要多加注意防范,不让人认出来便是。天漠门杀手不论杀人还是护人都是一流,就算遇袭,你这次带足了人手,一流高手也不能轻易近你身。若真是走投无路,如你所说,还可以搬我的名头出来嘛。”
“那对方也得信才行。”祈柳叹道:“江湖人都知道你我水火不容,我要说我是药王的徒弟,还不让对面笑掉大牙啊。”
“嗯哼?我也没认你当我的徒弟啊。”
祈柳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我所有的武功是公子恢复的,学会的剑法是公子亲手教的,连煮药不外传的秘法公子都授给我,我叫公子声师父,不是实至名归么。”
“我怎么感觉是你在占便宜呢?”齐平意抬头眯眼笑道:“给了点好处,就蹬鼻子上脸了?”
“我哪敢啊。”祈柳嬉笑道:“‘师父’的脸这么嫩滑,蹬也使不上力啊。”
临近告别了,两人都不免唇枪舌战一番,齐平意觉得再这样斗下去,祈柳到子时也走不了,便挥挥手,故作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贫了,你不走,阿黄还要归巢呢。”
祈柳也明白时辰不能再耽误了,从阿宝的怀里慢慢抽出手臂,拉上顾言,抱拳道:“多日来叨扰公子了。祈柳改日再来拜访,回见。”
“这才像样。”齐平意赞道:“武林中人就应这么大方利落,知行合一,不要总是油嘴滑舌,呈口舌之快。”
好一个先扬后抑。
祈柳重重的掩嘴咳了几声,才堪堪压住冲动不回嘴。
离别的伤感气氛早就在你一句我一句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祈柳心叹这样也好,不然她还真不能接受和齐平意执手相看泪眼的画面。
一回生两回熟,祈柳和顾言熟门熟路的爬上了阿黄的宽背。
阿黄撑起身子,展开宽翼,待要起飞。
“对了。等一等!”
齐平意兀地想起什么,叫住阿黄,急道:“祈柳你去百花山庄的时候,能否帮我做一件事。”
祈柳正在调整坐姿,闻言面向齐平意,讶道:“当然可以,什么事?”
齐平意却又犹豫了,挣扎思考半晌,长出了口气,放弃道:“算了。我自己来吧。你们走吧。”
祈柳发现,齐平意一遇到百花山庄,就变得十分反常。
犹豫不决,可不是雷厉风行的药王会干的事。
不过现下她也不能细问,阿黄轻巧的一振翅,他们便已到了万丈深渊的上方。
齐平意的身影一下子缩得极小,同阿宝站在一块,显得形影单只,孤单心酸。
祈柳没看上几眼,便跟着阿黄一起冲进了熟悉的云端,水汽间照样是白茫茫一片,这几日如白驹过隙,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出山的路比进山的路轻松,等在对岸的阿重伯带着两人,顺着原路走出机关,路上还不停地夸赞归汶是个能干勤劳的小伙子,力气大,还处处帮他这个老头子的忙。
甚至说到了自家孙侄女,想替她和归汶两人拉个姻缘,要祈柳看看如何。
这种事祈柳怎么好说,只能敷衍,道看归汶自己的意思。
阿重伯却说他问过了,归汶说全听祈柳的。
祈柳没法,看到旁边的顾言,便随口扯道顾言是归汶的哥哥,顾言的病没好,没有成亲,也不好替归汶张罗终身大事。
阿伯先是拿可惜的眼神瞧了瞧顾言,而后遗憾的叹了口气,说起人生不幸种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