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柳听完,颔首沉默许久,忽而释然一笑:“先生懂得倒多。”
齐平意坦然接受夸赞:“那是。”
祁柳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放松道:“既然先生自己已然弄明白所有原委,我也不必多费口舌,先生说的对。”
她眼里映着桌上跳跃的豆粒大火苗,亮而有神,坦诚的看向齐平意:“我确实是异世之魂,而非失忆的祁柳。”
齐平意坐直身子,放下手中的茶碗,端正了坐姿:“那请问姑娘何名?从何处而来?为何而来?”
祁柳从容答道:“我原姓齐名合心,先生继续叫我祁柳也好。从另一世界的未来来到此地。至于为何,其实我不知道。我只隐约记得,当时是在街上走路,忽然晕倒,再醒来,便是‘祁柳’了。”
齐平意沉思了一会儿,迟疑道:“以前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模模糊糊有个大概,但若是关于身世家庭,亲戚友人的记忆,就算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
其实祁柳记得的不少,但都是些类似世界观,道德观的笼统而系统的信息。
例如,她知道她来自于拥有高科技的现代社会,知道有穿越重生类型的小说,还知道男女平等,法治自由的先进理念,偏偏一想到关于自身的事,记忆里面变的雾里看花,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不真切。
齐平意意外道:“记不清了?”
祁柳点头嗯了一声。
自从来到这里,她很少有思念旧时时光的伤感,想念父母亲人的痛苦,向来以为照顾顾言和隐瞒身份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现在仔细想想,确实有点异常。
齐平意霎时没了精神,靠着椅背,叹气道:“哎,还以为能听到点好玩的事呢,没想到是个中空的花瓶。”
“。。。。。。”敢情这位大爷刚开始一副要大堂会审,铁面无私的样子,只是为了听故事?
“先生已经知晓了真相,要如何待我呢?”祁柳好不容易咽下嘴边的吐槽,忐忑道。
齐平意瞥了她一眼:“反正你不是祁柳,我不害你,你放心就是。”
“我占了祁柳的身子,先生不生气?”
齐平意哼笑道:“我同她是死敌,她几年前连杀我治好的三位病人,才赢了赌约。碍于定下的约定,我才不动她。如今她就这么‘香消玉损’了,应该让我痛快才是。”
几年前?那时祁柳还未成年,便开始杀人了?!
齐平意稍一停顿,又重新看向祁柳:“明知道换了内囊,不过看到这副容颜,依旧令人不爽。”
祁柳不为所动,淡定道:“那大。。。龙任洛那边怎么办?”
“之前我不是说了么,龙任洛有时候精明,有时候糊涂。能让他犯糊涂的唯有二人,一个是秋瓷玉,一个是你。依他那正经古板的处事方式,估计不会去看什么小人书,所以他很可能不会知道还有换魂这等事,更不会怀疑你。”
“那他为什么骗我?暗音也是。”祁柳大大的松了口气,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他知道我们的赌约,确定我不会真杀了你,为了让你心安,编出这些恶心的托词劝慰你罢了。暗音近年才常跟着你,她又是内敛本分的性子,不知道前尘往事,也正常。”
“先生。。。会告诉龙任洛么?”
“他早晚会知道。”齐平意见祁柳脸上浮现惊慌的神色,往日他可很少在这张漂亮的小脸上看到类似表情,于是满意地笑道:“不过绝不会是我告诉他的。我对他的反感,可不比对他妹妹的少。祁柳的无法无天行为,一大半是他惯出来的。”
“。。。谢先生。”
“不用谢我,我可是想看一折好戏呢。话说回来,你也清楚,万一龙任洛知道他妹妹的身体是旧瓶装新酒,被人占用后,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妹妹的魂魄找回来,同时也不会放过你。。。的魂魄。”
齐平意没有危言耸听,祁柳表现的破绽这么大,以至于齐平意一眼看出,而他是出于常年来因为对为敌对祁柳的了解。
暗音因为相处时间不长,身份有别,没有看出或者指出可以理解,秋瓷玉那就是个傻大哈不必担心。祁柳呆在柳阁里闭门谢客,其他人也难得见她一面,可龙任洛,据说心细如发,秋毫必查的天漠门门主,怎么会对青梅竹马的妹妹的异常视而不见呢,只能说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祁柳始终对龙任洛有负罪感,她虽然对原身的性格行为很不认同,但她占了人家的位置,享受着不属于她的关心和保护,还不敢言明事实,总归是坐享其成,令人不齿。
祁柳黯然道:“先生说的对,所以我想找机会离开天漠门,远离龙任洛。”
“那可不容易,江湖险恶,人心不测,你的仇人又遍布大江南北,离了天漠门这个依靠,你很难独善其身。”齐平意说的一针见血。
“那我直接退出江湖,隐居红尘外好了。”
“说得倒轻巧。”齐平意半眯着眼,感叹道:“我费尽心思找了这么隐蔽的地,设了无解复杂的机关,不照样还是被世俗所扰,不得清净么。”
“先生同我不一样。我以前是冷血的殿主,而先生是救人的医师。对于世人来说,我走的越远越好,而先生,是救的越多越好。”
听到祁柳的话,齐平意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迷茫。自言自语般道:“有时候,救人,还不如杀人呢。”
祁柳一愣,以为自己看错听错了:“什么?”
齐平意很快恢复了正常,客套道:“没什么,祁小姐也乏了吧,齐某人叨扰了,请祁小姐去睡吧。”
祁柳有些疑惑,但她不好深究,而此时她确实身心俱疲,道了别,便起身要走。
“对了,祁小姐明早用过早饭,到这间房里来找我吧。”
“好,请问先生有何事?”
齐平意认真道:“既然你不是祁柳,那我想和你重新谈一下,关于顾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