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带着巨大的噩耗回来的。我爸爸和叔叔围坐在餐桌旁,谁都没有动筷子。母亲一边换拖鞋,一边宣布着那个恐怖的新闻:“北京杀人了,还是小学生杀……”
“在哪里?”我跳了起来。
“南山后街。”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趁着母亲还没关门,我一头冲了出去。不会是冰凝,一定不会是她的。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可脑袋里却一直在往坏里想。
跑了好长一段路,我才想起了冰凝的话。看了看手表,已是12点20。我立马又向学校跑去。
她果然站在那里。她穿了一身白衣,手里是个特大号的书包。我着急地跑过去,她却只给了我四个字:“你来晚了。”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我,眼里没有了一丝光感,也不再那么寒气逼人了。
“你说话啊!说话啊!”我喘着粗气。
她什么都不讲,转身离开了。在刺眼的阳光下,一个失望的背影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那天,她穿了一身洁白的连衣裙。
她的身影还未曾消失,母亲就追了上来。母亲拿着她那断了跟的高跟鞋敲打着我:“臭小子,我一进门你就跑。还把我这个妈当妈吗?”
“妈,我只问你一句话,杀人的那个小学生叫什么?”
“怎么?难道,这件事也和你有关?”
“先回答我好吗?”
母亲的怒气一下子没了:“妈妈不知道啊,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母亲紧紧地搂住我的双肩:“告诉妈妈,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开始发抖,不由自主地发抖。我还是个孩子,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情。
“然然,妈不问了。咱回家。”母亲就这样搀着我回了家。
我坐在沙发上,母亲在一旁握着我冰冷的手,对面是今天来我家的叔叔。
“你说的是真的?”叔叔问。
“嗯。”我面无表情。
“然然,无论结果怎样,这都不是你造成的。不要再责备自己了。好么?”叔叔真像一位心理学家,他继续对我说:“我和家人会帮你处理这件事。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想见冰凝。”这是我心里最唯一的想法,我想问她为什么杀人?她也同我一样,还是个孩子啊!
“现在不是时候。”叔叔的镇定自若让我佩服。此时的妈妈已泣不成声。
他们后来把我丢在了家里。我爬到窗户上,看着他们坐上了汽车,离开了小区。
我松了口气,在防盗门上又加了一道锁,把自己反锁了起来。
我要找一件重要的东西。从卧室找到厨房,从床底找到衣柜顶。我一无所获。
现在,除了用钥匙才能打开的柜子,我找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落。还有哪里?还会有哪里?
母亲的梳妆台?这是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了。
我想象母亲梳妆时的样子,轻轻地坐在椅子上,轻轻打开抽屉。我知道,这些瓶瓶罐罐可能价格不菲。所以,我更加小心翼翼地寻找着。
一沓名片。我本是无意翻阅,却又知道了一件本不必知道的事情。名片上的那个男人头像,就是刚才还坐在我对面的叔叔,而他的职业————心理医师。
我只能用崩溃来形容我的心情了。原来,大家都把我当病人来看。可是,我是真的没有病的。我所有的那些叛逆,那些不听话的举动,都是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我怕你们把我忘掉啊!
接踵而至的重大事件,给了我生命太多不可承受的重量。我把名片放好,离开了梳妆台。
在那个安静的下午,我一人坐在落地窗前,任泪水肆意流淌。我到底怎么了?我真的有病吗?为什么大家像看守犯人一样的看着我?为什么我想要的不多,却总也得不到?
好久了,好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哭了。今晚,无论如何要找到那张照片,它事关我的身世。
当我的泪流尽了,家人也就回来了。
母亲一脸的憔悴。她一定看出了我红肿的眼睛,只是什么都没有说。
今晚,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夜晚。父母一定会彻夜难眠的。
对于我,更是这样。我注意着时间,1点了。我开始起床,蹑手蹑脚。
“然然,干嘛呢?”
我装作打哈欠,“上厕所啊!”
在马桶上蹲了约15分钟,我按下了冲厕所的按钮。又回房间睡了。
2点,我再次起床,这次已经可以听到继父的打鼾声了。我偷了母亲的钥匙,打开了那个从未打开的柜子,找到了那张相片,是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在照片的背面写着:1994,11,12。
我苦笑着,这就是命吧。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还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