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一把泪，摇摇头：“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你就说是我逼你和我换试卷的。”我说。
“不行，不行，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我有时候真的很不理解末末的行为。都已经被捉到作弊了，她还不忘垂死挣扎。给我们的美术老师打电话，给老师哭。老师狠狠骂了末末，把这个噩耗传达给了会打死她的爸妈。
我和末末站在考点外。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痛哭流涕。
我闭上了眼睛，揉了揉皱在一起的眉头，对末末说：“我陪你复读。”
她抽噎着，情绪稳定了些。
末末的爸妈把末末带走了，末妈妈话都没有和我讲一句。如果不是因为认识，可能免不了会破口大骂了吧。我没有通知赵叔我和末末的事情。那不光彩，我还没有想好用什么方式来讲述。我只知道，这次不能再说谎了。
我一个人拖着笨重的行李回了家，呆呆地站在门口。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站在门口，奶奶把我拉回了家。讲着妈妈的坏话，我努力地反驳着。
小时候是因为不忍心，现在是因为不好意思。
犹豫间，我听到了屋内的哭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应该是个我认识的人。我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偷听。
“我经常在梦里梦到然然。经常在梦中惊醒。然然，他怎么这么狠心。也不想想我。”
我捂着嘴哭，不敢发出声音。屋里的女人是妈妈。是我日思夜想的妈妈。我想冲进去拥抱妈妈，我想告诉妈妈，我也会在夜里梦到妈妈。只是，她怎么会在赵叔家？
“然哥哥掉泪珠子喽！然哥哥掉泪珠子喽！”
“你！”又是那个在楼道里尿尿的女孩。我用手指着她，用夸张的嘴型告诉她：“再说话我杀了你！”
她欢蹦乱跳着，用食指在脸上比划着：“羞，羞，羞羞羞！”
这时，我听到了屋内忽然安静了。叔叔开了防盗门。
妈妈的坐的位置和冰凝坐的位置一模一样。桌子上还放了一大袋水果。
“然然，妈妈来看你了。”她脸上的尴尬难以掩饰，她可能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我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手里的画具咣当掉在了地上：“妈，我想你了！”
“为什么躲着妈妈？想回家吗？”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往门口靠：“妈妈，我其实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我不要回家！我不要见那个男人。”
“说什么呢？然然，你就是妈妈亲生的。”
“你还骗我！我是个累赘，我是个多余！我应该呆在我该待的地方。你不要想带走我。我不会和你走的。”
“然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妈妈问我。
“为什么骗我？”我也问妈妈。
“你心细，妈妈怕你知道了会乱想！”妈妈手捂着胸口。
我瘫坐在地上，从钱包里掏出了那张已经旧得看不清的照片。妈妈过来拉我。我甩开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你不知道我现在很落魄吗？”
“然然，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是妈妈心爱的宝贝。妈妈爱你！”
“然然，你妈妈一直都在关心你。和妈妈回家吧！”赵叔这时为什么对我没有了感情？他也赶我走。
“你们原来都是商量好的，串通一气糊弄我。”就如同孙悟空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一样，我始终还是在大人为我画的圈子里活动。
原来，赵叔送我上重点而不让末末上是有原因的。我上重点高中的钱是继父出的。原来，赵叔找不着工作不着急是有原因的。继父会因为我的原因给赵叔找到称心的工作。原来，我能够在法庭上胜诉也是因为继父的原因。甚至我被媒体报道，也有继父插手。
知道了真相的我，精神几乎崩溃。一直以为最爱我的赵叔居然是这样的人，一直以为我最该恨的人却在背地里为我做了那么多。
“妈！那个你让我叫爸爸的男人，他会接受我吗？你不要骗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会的，会的，他一定会的。你不知道你走了，我们有多担心。你爸爸也担心，他很担心。”妈妈坚定地回答着。
“可是，我又闯祸了，我考试作弊被抓了。”
“然然，你说什么？不要吓叔叔。”赵叔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我平时考试从来不作弊。
“然然，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这个可怜的孩子。”
我哭了。我不知道这泪水里掺杂了多少爱与恨，后悔与感动。妈妈也哭着。赵叔为了附和气氛而面带忧伤。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才明白，虚伪也是一种人生常态。
“妈妈也不骗你了。然然，妈妈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不要伤心。”妈妈说得那样伤心，却是为了让我不要伤心。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四川。那天天空中还飘着小雪，我和你爸爸在车站遇到了你。天那么冷，然然在纸箱里却不哭不闹的。我和你爸爸觉得可怜，把你抱回了家，希望你以后可以悠然自得地生活。给你取名沈悠然。我和你爸从来都没有办过结婚证。”
妈妈坐在沙发上，两手捧着一杯热水：“没有你，我或许就不会和你爸爸在一起了。那时的我们对爱情的理解就是结婚。为了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同样打工在外的我和你爸临时组建了家庭。为了能给你最好的爱，我和你爸决定不生孩子，一直瞒着奶奶说你是亲生的。”
“所以，后来奶奶知道了真相就赶妈妈走？”我说。
母亲点头，我真不敢相信。妈妈走之前说的她做错了事情，原来是这件事。这不应该是妈妈的错。
“然然，你知道吗？你是妈妈最亲的宝贝。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你从小到大，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一直都很乖，很讨人喜欢。”妈妈越说越激动了：“是妈妈造的孽啊！妈妈不该把你丢在你奶奶家的，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