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他赶紧把自己的耳朵从她的手中解救出来。
她冷哼着,将脸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一想到他身体里的灵魂明明已经是大人了,小时候却装得跟个傻瓜似的,整天在她眼前晃,她心里就郁闷。
这个混蛋,整天扮猪吃老虎!
他可怜兮兮地伸出手去,勾住她一根手指,小声说:“我怕告诉你,你会讨厌我……”
她冷哼了一声,把脸扭了过来,“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问的,自然是他什么时候知道,她也是重生的。
“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轻笑着,坐到她身边,避开她身上的伤口,小心地揽她入怀。
“那一年,我抢了你的帕子,你追出去说,‘从小就这么坏,难怪长大了那么不是东西’,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重生一世的。”
“你……”她生气他竟然瞒她那么久,不禁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他仿佛一点都不疼,只是呵呵一笑,“那时的我好紧张,好害怕,我知道我前世老欺负你,你很讨厌我,但是我却没有办法不来接近你。所以,哪怕是被你讨厌,被你憎恶,我也要来找你。那时的我就在想,我要缠你一辈子,要缠得你爱上我,说不定,我们下辈子,就还能再在一起……”
她终究是心疼他的,掐了两把,也就气消了。
想到身中剧毒,她心下恻然,“宣宸,答应我,要是我毒发身亡,你千万不要跟前世那么傻地陪我一起死……”
一世之恩,她可以以身相许。
再有一次,她不知道自己何以为报?
“媳妇,那个……”宣宸似是有些苦恼地道。“许是我医术不精,我好像没发现你中毒……”
“你说什么?”
“媳妇,你没中毒!”
……
东宫——
极品的龙涎香中,掺杂了一丝清香的梅花味道。
“怎么好端端地出趟宫,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形容端庄的皇后娘娘微颦着眉头,看着躺在木榻上,面无血色的太子,心疼,却并不怒形于色。
宣亦柔毕恭毕敬道:“媳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沈大人将他送回来的,说是吐了血。已经请太医诊治过了,说是太子殿下郁结于心,如今能吐出血来反而好了,不然反而会内伤。”
皇后眸子一闪,无声地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道:“你们暂且退下吧,本宫要和太子单独说几句话。”
“是!”宣亦柔依言,领着东宫之中所有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太子的寝殿之中,顿时清净下来。
皇后侧身坐到木榻上,爱怜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轻叹道:“你真是你父皇的好儿子,旁的学不会,这觊觎臣妻的毛病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太子猛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母后想对她出手吗?”
皇后轻声道:“本宫若是想对她出手,你待如何?”
太子声音冰冷地道:“若是母后还想让儿子孝顺母后,就最好不要做出会让你后悔的事。”
皇后扯着嘴角,微微一哂,“母后能容得下昌平郡王妃几十年,又怎么会容不下一个沈蔚蓝?你也太小看母后的气量了!”
太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却面露绝望的神情,“母后,儿臣的心乱了,儿臣觉得,这辈子,怕是再也无法爱上哪个女子……”
“帝王无情,一个成功的帝王就应该不去爱人,尤其是女人。”皇后缓缓地道。“宫里的女人,永远都只能得到帝王的陪伴,却无法得到帝王的心,对于她们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同你父皇当年一样,去争,去抢,为了皇位,便是头皮血流也不要在乎。因为只有你坐上那把椅子,你才能保护你最心爱的女子,才能让她在你的保护下,好好地过日子。即便,她是陪着别人过日子。”
“到了那时,你会觉得,即便无法得到她的人,能远远地看着她露出一抹笑容,也很开心……”
皇后谆谆善诱地教导他,这是皇后第一次如此教导自己的儿子,也是最后一次。
“杀人,是最低级的方法!如果本宫当真出手杀了那丫头,换来的除了宣家和沈家的怒火,还有你的怨恨。这些,都是本宫承受不起的。所以,本宫不会动她,不仅不会动她,本宫还会很疼她。本宫会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来疼。”
“你必须要让她的男人知道,只有好好地辅佐你,她才能留在他身边。你还要让她知道,若有一天,她过的不好,你永远都会站在她那一边,甚至会出手将她抢过来。只有这样,她的男人才会对她更加的好,她也才会幸福。”
“爱一个人,是要让她幸福,而不是让她不幸。”
“除此之外,你还得对太子妃好,你要对太子妃加倍的好,只有这样,太子妃才不会怨恨,只有你身边的女人不怨恨了,这件事情才会皆大欢喜。”
“也许很久以后,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子值得你付出真心……”
良久,东宫空旷的寝殿中才响起一个干涩的嗓音,“儿臣……受教了!”
“你好生歇着,让太子妃好好服侍你吧。”皇后说了半晌,终于起身,步履端庄地往外走去,却在转过一扇玉屏风后,发出一声惊喘。
玉屏风后,长身站立着一个人,皇上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不出喜怒。
“妾身参见皇上!”皇后惊吓过后,端庄地给他施礼。
皇上却忽而勾起嘴角,冲她伸出手去。
她莞尔,将自己的左手放入他的掌心,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一对男女就此相偕离去。
许久之后,皇后的寝宫中响起皇帝清朗的嗓音,“你……可想单独见见沈洛?”
皇后不解地问:“妾身见他做什么?”
“叙旧?”皇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有些干巴巴的。
皇后好笑,“妾身同他哪里来的旧?妾身可是皇上的妻子,便是有旧,也只与皇上有旧!”
……
大红的嫁衣上绣的是龙凤呈祥的图样,同样龙凤呈祥的红盖头下,是一张有些忐忑不安的小脸儿。
红烛泪,颗颗坠下,却无人去剪烛花。
她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她坐在那里睡着了,惊醒时,她在大红的盖头下,看见一双靴子。
一双大红色的粉底快靴,大红色的锦缎长袍,隐约可见一枚白玉龙凤佩,垂在那人腿边。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一松。
这身打扮,应当是新郎倌,而不是什么旁人吧?
轻轻的脚步声起,陪房的丫头们都出去了,那人走到门口,关上房门。
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这院子里,似乎竟然没有一个人,有的,只是这个房间里的他与她。
她又莫名的紧张起来,忍不住就想起那一日,他被太子和孙九娘下了阴阳极乐散的事,大红盖头下的小脸蓦地涨红。
遮挡视线的大红盖头终于被面前的人儿扯去,望着那一张俊朗容颜,望着那一个前世今生都牵扯不断的男子。
烛花小爆中,略有些冷的合卺酒入喉。
她的面容上露出醉意朦胧的微笑。
酒不醉人,人自醉!
飘扬的帘幕垂下,遮挡住满室的春光……
……
就在沈蔚蓝和宣宸的婚礼后不久,便传来了连二夫人毙命的消息。
紧接着,坊间传闻,文墨为了子嗣,竟然养了许多外宅,而且日常所做之事,有违纲理伦常。
于是,无数份奏折飞到了皇上的龙书案上。
御史台那些没事还要找些事来弹劾的御史们,充分了发挥了他们正大光明行刻薄之事的职能,将文墨的老底扒得一干二净。
皇上震怒,下旨永远不许起复文墨。
文墨接到圣旨,当下气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之后缠绵病榻数月,便撒手去了。
希维尔回到西狄国,便将文家六娘杀了,据说还是大卸八块,以卸心头之怒,他筹谋许久,只想动摇沧澜王朝之根基,没想到却因这个女人而功亏一篑,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之后不久,他便欲起兵攻打沧澜王朝,但是沧澜王朝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调集了二十万强兵,领兵的,是昌平郡王宣羽。
西狄国的人做梦也没想到,沧澜王朝居然有秘密武器,听说,那种东西叫火炮,一发炮弹打出来,落到地上炸开,便能伤一大片。
西狄国的士兵连一座城池都没夺下来,便被轰了个稀巴烂,就连队形都排不起来,只好败下阵去。
这一场战争,不过才一年的时间,就结束了。
九娘最终也没能嫁给太子,在文贵妃的争取下,三年后,九娘出了孝,嫁给了二皇子做侧妃,她的肚皮很是争气,过门不久就怀了身孕。
但是,没有子嗣的灵吉公主怎么能容忍别的女人生下二皇子的子嗣?一碗红花灌了下去,九娘一尸两命。
其时,叶蔚蓝已经给宣宸生下了一对双生子。
听到九娘的消息,叶蔚蓝并没有什么感觉,若是文家人不想拿她当筹码重返朝堂,她不会落得如此结局。
若是她不贪心,想要搏这一场富贵,而是安安分分地找个普通男子嫁了,也不会丢掉这条小命。
谁都知道,二皇子府有个嗜杀如命的灵吉公主,这些年,进了二皇子府的女人就没有能活下来了,她还非要去凑这个热闹,这也实在是怨不得别人。
自从那一日,文潇被皇上揭穿他手中有“胭脂红”,就开始变得神经质,每天都在担心会有人害他,即便是有人帮他尝过的东西,他也不大敢吃。
到了晚上,他也不太敢睡,生生地把自己熬得好像骷髅那么瘦。
最终,还是疯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