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翰受宠若惊道:“学生不敢接受大人的馈赠。”
沈洛摆了摆手,“这不是馈赠,卓哥儿年纪小,又从来都没出去完过,你带他出去,若是他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买了便是,剩下的,便当作茶资。”
“那就多谢大人了!”周宗翰不再推辞,欣然领受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用托盘送了二十两银子进来,放到周宗翰身边的茶几上。
周宗翰将银子收了起来,便表示要出发了。
自打来了都城,卓哥儿便从来都没出过门,这会子可以出门去玩,不禁十分开心,尤其是听说还有和他一样年纪的玩伴,就更开心了。
可儿将他打扮的十分干净整洁,又准备了一个小包袱,包袱里带了几串钱,几个荷包,一套给卓哥儿的换洗衣裳,这才领着他一起来到大门口,卓哥儿没有奶娘,一直都是可儿帮忙照顾的。
周宗翰笑着对可儿说:“姑娘请见谅,因为是诗会,没有女子参加,所以,还请姑娘留步。”
可儿闻言一愣,“若是不让我跟去,那我们家大少爷也不能去了,大少爷还这么小,周先生哪里照应得了他?”
周宗翰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姑娘这话说的,周某也是带过孩子的,孙子也带过,不至于照顾不了大少爷。”
就在这时,沈洛打垂花门后边绕了出来,开口道:“可儿,你就别跟着了!”
“老爷!”可儿有些着急,卓哥儿是她一手带大的,让这么小的卓哥儿跟个男子单独出行,她是真的不放心。
沈洛的眼神在周宗翰的脸上转了几转,幽幽一笑,“我相信,周先生必定会好好照顾卓哥儿的!”
“这是自然!”周宗翰得到了沈洛的支持,不禁有些得意。
可儿没办法,只好将卓哥儿和那小包袱交给他,“包袱里有卓哥儿的一套换洗衣裳,若是脏了可以换,还有几个荷包,荷包里都是一两一个的银锞子,用来赏人的。还有几串钱,是给卓哥儿零花的。别让卓哥儿吃太多的甜食,对气管和牙齿都不好,也别让他喝太多的茶,他还太小……”
“好了!”沈洛在一旁不耐烦地说。“周先生不烦我都烦了,赶紧进去吧!”
可儿没法子,这才委屈地转身进了门。
马房的人牵来一匹骏马,沈洛翻身上了马,“周先生,我有些公务,自去忙了,你好好照顾卓哥儿!”
说罢,他一抖缰绳,便扬长而去。
周宗翰这才送了一口气,抱了卓哥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望春楼是一间茶楼,就在外城的东大街,是文人墨客们十分喜欢流连的地方。
他带着卓哥儿进了望春楼,却并没有点茶水,或者去见什么人,而是急匆匆地打望春楼的后门出去。
望春楼的后门停着一辆马车,见到那辆马车,他赶忙跑过去问道:“是相府的马车吗?”
赶车的车夫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周宗翰抱着卓哥儿上了马车。
卓哥儿纳闷地问:“周先生,我们不是去望春楼参加诗会吗?为什么要去别处?”
“这是个小游戏,我们先玩躲猫猫,等一下被找到,咱们再去参加诗会。”周宗翰敷衍他。
“哦!我最喜欢玩躲猫猫了!”卓哥儿不疑有他,十分开心地说。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了半晌,忽然停下。
周宗翰掀起车帘问道:“到了吗?”
“到了!”车夫沉声说着,跳下车辕。“下车吧!”
周宗翰先下了马车,反身正准备去抱卓哥儿的时候,忽然就傻了,原来一柄亮闪闪的宝剑突如其来地便横到了他的脖颈处。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着那车夫,吓的浑身上下都哆嗦,“你……你这是在做什么?相爷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把沈家的大少爷给他带过来,他就保举我做官,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原来,你因为一个官位,就把我家卓哥儿给卖了啊!”阴森的嗓音出自沈蔚蓝之口,她从暗处走出来,表情阴鸷地望着周宗翰。“周先生,你这读书人的风骨,可也真叫我佩服!”
“你……大小姐?”周宗翰做梦也没想到,出现的人会是她,他以为,是丞相大人要灭他的口呢。
这会子,他也明白了过来,他四下看了看,这哪里是什么丞相府的后巷,这分明是沈府的后巷,他平日里时常从这里出入,自然认得这个地方。
如果到了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那就真的白念了那么久的书了。
他膝盖一软,就给沈蔚蓝跪下了,“大小姐饶命啊,小人也是被逼的!”
沈蔚蓝悠然一笑,“谁不是被逼的呢?好了,周先生,我们府上是不敢再留你了,阁下请吧!”
她话音刚落,可儿便从后角门里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个包袱,狠狠地砸到他身上,“滚!”
周宗翰没办法,只好带着包袱灰溜溜地离开沈府。
杜希华在一旁好奇地问:“大小姐,你为什么不让属下杀了他?”
“不是不让你杀,而是不让你在家门口杀!”沈蔚蓝幽幽地说。“找几个人,弄成劫杀。”
“是!”杜希华听到可以把周宗翰宰了,十分开心,转身就安排人手去了。
沈蔚蓝重重地吁了一口气,脸上似笑非笑地,口中喃喃道:“文墨,你可真是惹火我了!”
……
一转眼,便到了腊月十八。
宣亦柔以太子正妃的身份被迎入宫中,那一日,十里红妆,据说,光是嫁妆便运了三天三夜。
皇上看着呈上来的嫁妆单子直呲牙,气呼呼地质问宣羽,“你们夫妻俩整出这样的排场,让朕日后怎么嫁公主?你们夫妻俩打算让朕的国库因为嫁几个公主就空掉吗?”
宣羽没脸没气地说:“行了,皇上,你就别哭穷了,光是宸哥儿和蓝丫头发现的北郴国的宝藏,就够你嫁一百个公主了。”
“嘘——”皇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好了死不认账的。“对了,北郴国那边是什么动静?”
宣羽听皇上问及正事,神色一整,开口道:“臣得到军报,北郴国大皇子被九皇子所杀,如今五皇子和九皇子各自划江为政,打得正热闹呢。”
“乱得好!”皇上不禁笑道:“朕也没想到,那丫头这样一折腾,能折腾出这样的局面来!只可惜,那丫头接连立下这样的大功,朕却不能正大光明地赏赐她。”
宣羽厚颜道:“老沈透出想提前让那丫头和我家宸哥儿成亲的意思,到时候,皇上多赏她点嫁妆便是!”
皇上笑道:“沈洛这是怎么了?旁人家当爹娘的都是舍不得让女儿出嫁,怎么他却急着把女儿打发出来?”
宣羽叹了一口气,“没法子,儿子不争气,他再不把女儿嫁过来,我这儿子就成他家的了。”
皇上忍不住“噗嗤”一声,发出声闷笑。
……
三日后,是太子陪宣亦柔回门的日子。
如今的宣亦柔,再不是一位普通的官家千金,而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便是宣羽夫妇见了她,也要给她行礼。
出嫁的女儿回了娘家,自然是要和母亲抱头痛哭一番,还有宣家和百里家两家的亲眷,知道她今日回门,纷纷来到昌平郡王府觐见她。
哭罢,宣亦柔擦掉眼泪,神情十分平静地对宣宸道:“哥哥,我如今进了宫,日后便难以再出宫,我很想蓝儿姐姐,劳烦你,帮我把蓝儿姐姐接来可好?我想和她说说话!”
宣宸不疑有他,马上便骑马出了府,去将沈蔚蓝接了过来。
沈蔚蓝来到昌平郡王府的时候,已是晌午,宣亦柔用过午饭,正在自己从前的屋子里休息。
栾蕊出来,开口道:“太子妃宣沈姑娘觐见!”
宣宸刚想跟进去,栾蕊却一横步,将他拦住,面无表情地说:“太子妃只宣了沈姑娘一人!”
宣宸微微一皱眉头,沈蔚蓝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你院子里吧,太子妃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你是外男,的确不宜觐见!”
宣宸只得点了点头,“你出来记得过去找我,我会送你回家!”
沈蔚蓝颔首答应,随后抬步走了进去,进了里间屋,就见宣亦柔脸色有些苍白地靠坐在门口的木榻上,紧闭着双眼,正在养神。
一群宫人打扮的女子静静地侍立在一旁,排场和往常截然相反。
她依礼给宣亦柔行了跪礼,在宫女放下的拜垫上跪下,“臣女叩见太子妃!”
宣亦柔懒懒地睁开双眼,声音有些嘶哑地说:“你来啦!”
沈蔚蓝敏锐地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一丝疲惫,于是起身道:“太子妃的嗓子可是有些不舒服?”
宣亦柔发出一声哂笑,“就是有些累!”说着,她摆了摆手,对那些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
那些宫女们便纷纷退了出去。
她又冲栾蕊使了个眼色,栾蕊接到示意,出去将那些宫女们安置去了一个房间,并没有让她们在门外等候吩咐。
沈蔚蓝的精神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紧绷,看着忽然之间好像变得和自己很是陌生的宣亦柔,她的心头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