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夫人一向养尊处优的,哪里受过这个,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文瑾瑜这才开口道:“嬷嬷帮我出去告诉母亲,她和爹爹都受伤了,自去回屋好好养伤,不用来见我了!”
“是!”那嬷嬷转身出去,将文墨和文二夫人打发回去。
须臾,文老夫人领着文大夫人来到前厅门口,抬脚就要进屋,却被侍卫拦住。
“大胆!太子妃在此,不得擅闯!”
文老夫人只得忍着气将脚收了回来,瞪着坐在前厅中正在饮茶的太子妃,冷声道:“我的女儿乃是文贵妃,尚且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太子妃一个晚辈,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托大,可见是出息了呀!”
文瑾瑜被她一番责骂,也不生气,只是慢吞吞地说:“请祖母进来吧!”
侍卫便让开道路。
文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那侍卫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她打定了主意,要去跟文贵妃告状,让文贵妃好好整治这个不知死活的侍卫。
那侍卫似乎是猜出她的心思,不禁露出轻蔑的神情,朗声道:“我叫卫青岚,乃太子东宫玄武护卫护卫长!”
文老夫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拄着手中的拐杖走进前厅,便要托大地坐下。
眼前的这个丫头不过是文家人辖制太子的一颗棋子,她从未把这丫头当回事。
文瑾瑜身边的嬷嬷见状,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这丞相府的规矩可真是可笑,见了太子妃竟然不给太子妃请安,回头老奴一定会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太子妃乃是皇室家眷,无视太子妃,便是无视皇族,老奴倒想听听皇上怎么说!”
文老夫人正撅着屁股将坐不坐之时,听到这嬷嬷的话,脸色不禁一阵铁青,只得又直起身子。
却听一旁的文大夫人出声斥责道:“十三娘,你好歹也是从文家走出去的,这么些年来,文家好吃好喝地供养你,把你供养得当上了太子妃,便不认长辈了吗?老太太偌大年纪,又是你的亲祖母,你让她给你下跪磕头,就不怕折了你的寿?”
文瑾瑜眯着眼睛呵呵笑道:“我亲娘一辈子小心翼翼,没欺负过谁,也没对不起过谁,更没受过祖母的头,不也折了寿?丢了她这条命吗?”
文大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她也是个聪明的,便猜到这丫头如今是得了势,特地赶回来想要报复的。
文老夫人此时心头也咯噔一下,猜到了文瑾瑜的来意,但是此时,不管怎么样,文瑾瑜都是太子妃,身份在那摆着呢,便是他们不待见文瑾瑜,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这是规矩!
而且有这么些人在这看着呢,果真像那嬷嬷说的,回去以后跟皇上说了,那文家今天就得吃挂落。
想到这里,她只得忍了气,走到前厅中间,四下看了看,却见无人送上跪垫,只得在文大夫人的搀扶下,咬着牙跪下,“参见太子妃!”
文瑾瑜解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老太婆终于也有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祖母请起吧!”文瑾瑜勾着嘴角让文老夫人起来。
文大夫人便扶着文老夫人站起身。
文瑾瑜这才道:“祖母请坐!”
文老夫人目光含怨地瞪了她一眼,径自坐下。
文大夫人也坐到了一边。
文瑾瑜的眸子闪了闪,并没有制止文大夫人,就让她先舒服一下吧,这样,死的时候怨气才不会那么大。
文老夫人出言问道:“不知道太子妃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家省亲来了?”
文瑾瑜手上拿了条帕子,雪白的丝缎,只在一隅绣了一枝红梅,她纤细的手指摩挲着那枝红梅的丝线,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纹路感,慢悠悠地开口道:“昨儿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卓哥儿,他披头散发,十根手指都不在了,血淋淋地告诉我,他死得好冤,地狱里好冷……”
文老夫人闻言,心知她是在吓唬自己,便笑道:“那不过是个梦,如何能当真?”
“正是祖母这话,卓哥儿不过还是个孩子,不懂为恶,又怎么会下地狱呢?”文瑾瑜“嗤”的一笑,仿佛自己刚刚说了个笑话似的。“就算是要下地狱,也是那些害死他的人才对!”
文老夫人呵斥道:“太子妃慎言,卓哥儿是突发急病死的,可没人害过他!”
“嗯!祖母说得是!不过……”文瑾瑜拉长了音。“不过我想知道,卓哥儿埋在了哪里?他同我姐弟一场,好歹也让我去拜祭一下!”
“胡闹!你是什么身份,他哪里能受得起?”文老夫人赶忙道,卓哥儿的尸体是直接被丢去了乱葬岗,压根就没有进坟地。
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进坟地的!
“祖母说得是!”文瑾瑜慢吞吞地笑说,看着文老夫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嘲讽。“祖母说起道理来,总是能让人心服口服!”
文老夫人自傲地说:“那是因为我有道理!”
“好了,我也乏了,就让我去随姨娘院子里住一晚吧,明儿再回宫!”文瑾瑜说着,便站了起来,径自出了门,凭着记忆,往娘亲院子里寻去。
推开院门,许多年未曾踏进过的院子里,此时热闹非凡,文家人多,一向住房紧张,是不可能会有什么空屋子的,这她早就知道。
自打随姨娘不在了,这个院子便给了文大夫人的大孙子文梦!
文梦的年纪和文瑾瑜差不多,如今已经娶了妻,还纳了三房妾室,此时不知道他的妻妾们发生了什么矛盾,正在吵闹。
因为她的出现,这院子里的吵闹顿时就收了声,所有的人都在用诡谲的眼神看着她。
几个侍卫进去赶人。
文梦的一个小妾尖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凭什么赶我们出去?这里是我们的院子!”
几个侍卫一起拔了刀,那小妾才不敢再吭声,乖乖地走了出去。
她走进去,径自在堂屋里坐了,昔日里冷清的院落,如今装饰得金碧辉煌的。
几个宫女抬了箱笼进来,将里间屋的被褥枕头更换一新。
那嬷嬷指使宫女们帮她打了水来梳洗。
她略收拾了一下,便进了里间屋,躺到木榻上,打算小睡一会儿。
昌平郡王世子告诉她,午夜才会动手,她得养足了体力才行。
她醒来时,四周一片灯火通明,朦朦胧胧间,她见到木榻旁坐了一个人,玄黑色的衣衫,吓得她猛地一个激灵,从木榻上坐了起来。
她神情惊惧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扭过憔悴的脸孔,声音低哑地说:“世子喜欢闯进女子的闺阁里看别人睡觉吗?”
宣宸的唇角挑着邪魅的浅笑,“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事情已经办好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她把他赶了出去,这才起身穿衣裳,梳头,洗脸,盥洗。
她穿上了自己大婚时的嫁衣,刺目的大红颜色,用金丝银线精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样,端庄华贵得让人不敢侧目。
脑后松松地挽了髻,将点缀着十二颗夜明珠的华冠戴至发顶,以一枚金簪别住。
脖子上金项圈底端的白玉吉祥如意坠子,是她出嫁前,柳儿送来给她的,听说,是她娘偷偷帮她积攒的嫁妆。
当她从内室走出去的时候,宣宸不禁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打扮?”
“这打扮不好看吗?”她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俊朗男子。
“当然不好看!这是你大婚的衣裳,你穿出来做什么?”宣宸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气急败坏。
“呵呵……”她低笑着,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裳。“我觉得很好看呢,好像血!”
“文瑾瑜,你疯了吗?”宣宸咬牙切齿地问她,本能地觉得她疯了。
“我没疯!”她幽幽地说。“人说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不过我觉得,这四样对我来说,都算不得喜事,惟有今日将要发生的,才能算是我的喜事。我穿件大红色的衣裳,喜庆一下,又有何不可?”
“你……”宣宸无话可说,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阴鸷得就如地底的修罗一般,让人有些寝食难安。
她却已经豁出去了,对这样的他,丝毫没有惧怕,“我们走吧!”
看着她迤逦而去的大红色身影,犹如鬼魅一般融入夜色之中,宣宸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无奈,只好跟上她的脚步。
她熟门熟路地在府中穿行,她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对府中的一切都很熟悉。
文老夫人住在主屋,文大夫人住东跨院,文二夫人住西跨院,文潇住在东小院,文春住在西小院,几个偏院住的是姨娘,女孩子们住在后花园,一共六个小院,都起了好听的名字。
从前她住的小院名**寒院。
来到文家老夫人的屋子里,就见屋子里的地板上躺满了中了迷药的文家人。
文老夫人,文大夫人,文二夫人,文安,文墨,文潇……
她一个个地数了过去,很好,文春堂哥成亲以后便搬了出去,不在家,让她不需要多费一番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