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她应付不来那些算计,而是她压根就没有精力来应付这些。
所以,她在思索之后,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宣宸来一出“美男计”,也好看看这些丫头里谁是正人君子?谁又禁不起诱惑?
“周大娘辛苦了!便是冲着周大娘的面子,今天我也得挑选几个留下才行,也免得让周大娘白跑了一趟。”沈蔚蓝冲她笑了笑,同她寒暄了几句。“周大娘家中还有什么人啊?”
周氏笑着说:“托小姐的福,老婆子我儿女双全,公婆也都健在。”
“这么说,大娘倒真是好福气的人。”沈蔚蓝伸手指着下边的一把椅子道。“大娘请坐,我家里人口多,用的人也多,日后少不得麻烦大娘。”
“谢小姐赐坐……”周氏倒是个十分知礼的人,赶忙谢过沈蔚蓝,然后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了半拉屁股。
可儿转身进了里边的灶房,沈蔚蓝虽然把她们几个丫头全都分给了别人,但是因为家中人手不足,所以灶房里依旧是杜希诺在帮忙烧水,等众人练功以后好来泡药澡,只等着今天找到人手,再把杜希诺替换下去,好让她可以安心地服侍卓哥儿。
可儿看到灶台上有热水,便动手沏了三杯老君眉端了出来,给宣宸、沈蔚蓝和周氏一人手边放了一杯。
沈蔚蓝招呼道:“周大娘尝尝我家的茶,这茶是‘老君眉’,是世子家中从南边送过来的。”
周氏受宠若惊地说:“那我真得好好尝尝,咱们这个地方,喝的都是茶砖,哪里喝得起这么贵重的茶叶?光是闻这香味,就快把我的魂勾走了。”
沈蔚蓝配合地笑了起来,“大娘可真会说笑话,我倒觉得茶砖好,用茶砖做的马奶茶听说最是养人。”
宣宸耳中听着沈蔚蓝同周氏扯东扯西的,心中好笑,手上捏着杯盖,慢条斯理地地用杯盖波弄着碧绿清透的茶汤上细长绽放的茶叶梗。
沈蔚蓝又同周氏扯了一会儿闲天,这才看向那些已经站得有些不耐烦的小丫头,开口道:“你们中可有识字的?”
这些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才有一个面黄肌肉的小丫头哆哆嗦嗦地举起手,声如蚊讷地说:“我……我略识几个字。”
“你先站到这边来!”沈蔚蓝也不说留不留下她,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边。
那小丫头赶忙站了出来,她长得五官十分端正,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蛋,一双大大的眼睛就像黑葡萄一般,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她的身形十分单薄。
沈蔚蓝打量着她身上的装束,见她的衣着虽然破烂,但是针脚整齐,而且浆洗得十分干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并不像有的小丫头那么蓬头垢面,心中便有些喜欢。
不过她并没有把注意力全都放到这小丫头身上,她今天可不止是挑一个丫头,今天,她一共得挑二三十个人呢。
她身边如今一个人都没有,就有四个空缺,她娘身边是两个空缺,卓哥儿身边是三个空缺,这就是九个空缺。
除此之外,还有宋佳聪身边,也不能缺人。
这光是众人身边的丫鬟,家里的人多了,活计就多,厨房的人手也得增加,浆洗的人手也得增加。
接着,她又问道:“有没有人会一技之长的,比如针线或厨艺?”
又有几个小丫头举手。
沈蔚蓝抬眸扫视了她们几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边,“你们站在这边,其他的人一个个的过来,让我看看手。”
那些小丫头便一个个地走了上来,伸出双手给她瞧。
沈蔚蓝看谁的手干净整洁,但是手上还有茧子,便把谁留下,因为只有天天干活的人手上才有茧子,这样的人相较而言是比较勤劳的。
至于家庭贫困,但一双小手却保养得又白又嫩的那一种人,沈蔚蓝不认为适合这个家。
忽然,宣宸的手一抖,手边的茶杯从炕桌上掉了下来,刚好扣到了他的身边,他紧拧着眉头站起身,伸手去掸掉在身上的茶叶。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姣好的小丫头打人群里冲了出来,手上捏着一条浅粉色的棉布帕子,跪到宣宸脚边,扬手便去给宣宸擦身上的茶渍,并柔声问道:“爷没事吧?有没有烫着?若是烫着的话,还是赶紧拿些烫伤膏来擦一擦才是正经。”
宣宸表情邪狞地勾着嘴角,低头瞥着她道:“你倒是懂事,这么些人,只有你关心爷。”
那小丫头微红着面容低下头,“奴婢……奴婢逾矩了,奴婢只是自然的反应,见到有人受伤便忍不住想关心……”
说着,她含羞地快步走回人群中站好。
宣宸微微一笑,作势去脱身上的衣裳,嘴里大声咕哝道:“真烦人,让茶水洒了一身,还是换件衣裳的好。”
他话音未落,就见两个离得近的小丫头飞奔了过来,“爷,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可儿冷着脸骂道:“周氏,你这都是从哪里弄来的人?怎么看见爷们儿就往上边贴?这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她们还以为我们家是窑子不成?”
沈蔚蓝强忍着心中的笑意,由着可儿在那发飙。
周氏顿时就被她骂得下不来台,也不好意思再坐着了,跳起来小跑到宣宸身边,一手一个,拎着那两个主动凑过来的小丫头的耳朵把她们丢到一边,随即破口大骂道:“下作的小娼妇,你们上辈子是缺男人死的,竟然这么自轻自贱,就算你们当自己是婊子,世子爷还不是那嫖客呢!岂容你们这起子没眼色的小贼妇作践?”
可儿听她骂得粗俗,开口道:“好了,周氏,你要管教她们还是回家去管教吧,我们家可不是让你管教她们的地方,这几个人我们是不敢要的,你老人家还是把她们带回去吧。”
沈蔚蓝这时伸手指点了几个小丫头,“这几个留下,其他的都带走吧。”
周氏觉得今天丢了脸,气得要死,把那些没被沈蔚蓝留下的小丫头往外赶的时候顺手就打了几下人。
沈蔚蓝对可儿道:“可儿,你回去给世子拿套衣裳过来,让世子换换。”
本来让宣宸回屋子里去换衣裳最方便,但是如今外边已经飘了雪花,她怕他身上湿着,万一被冷风一吹着了凉,生病的话可就不好了。
可儿点头答应了,便转身出去帮宣宸拿衣裳。
不一会儿,周氏又带进来一批人,沈蔚蓝依旧细细地挑选了,先问有没有人识字,又问有没有人有一技之长,最后再看手,在这个过程中,宣宸依旧坐在那里出卖“色相”,看看有没有人会上钩自讨没趣。
如此筛选了五轮,沈蔚蓝才挑选出二十四个人。
这二十四个人中,有十八个是年轻的小丫鬟,四个是二十多岁的小媳妇,还有两个是上了点年纪的婆子。
除了这二十四个人之外,她还挑了十个年轻的后生,一是帮忠伯跑腿打扫,二是可以干些粗活。
她把这些人全都分发到各房,那个自称识字的小丫鬟留到了自己身边当了大丫鬟。
这个丫鬟姓金,名唤金雪儿,倒是个好听的名字,但是因为镇北将军百里潇的女儿名唤百里雪,沈蔚蓝一向叫她雪儿,有些重名。
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里,下人若是和主子重名,可是忌讳,于是沈蔚蓝给她改了个名字,叫她诗慧。
诗慧今年十五岁了,在沈蔚蓝同她询问的时候,直言说自己之前有主家,原本是伺候少爷的,新夫人进门,容不下她,就把她给卖了。
她让可儿去同周氏把这些下人的来历都打听清楚了,她可不想身边留下什么隐患。
跟着她的四个丫鬟她都打发去了东厢房的南里间,宣宸这一次彻底的没有法子再赖在这个院子里了,恨得他牙根直痒痒,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他每天除了洗澡、睡觉、上茅厕之外,几乎和沈蔚蓝是形影不离,所以倒也很平静地便搬回了隔壁的院子。
沈蔚蓝让诗慧写了一个花名册,定好每个人的月钱,然后将花名册同这些人的卖身契一起交给了随幽然。
随幽然把花名册仔细地过目了一下,忍不住有些忧心地说:“蓝儿,这些人,每个人光是月例银子就得不少钱吧?”
“娘,您不用担心,这些钱我还有。”沈蔚蓝大致给娘亲算了一笔账。“庄子上的粮食就够吃的了,几个铺子也会定时送钱来,日后的账目都走公中的,您可千万别犯傻,拿了您的私房银子往里填。我知道您不耐烦管账,所以我正在找账房,到时候内院一个账房,外院一个账房,您缺什么用什么,只管找他们要就是。一切的规矩,就跟咱们从前在相府的时候一样的立起来。”
随幽然便笑起来,伸手把女儿搂进怀里,“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这果然不假,要是没有我家蓝儿,我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