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娘扯着嗓子喊道:“还有没有规矩了?先让夫人吃!”
一个丫鬟不服气地说:“大家如今都是阶下囚,能不能活着回都城还是回事呢,谁管什么老爷夫人的?能填饱肚子才是正经的!”
“你……”崔大娘被他这番话噎得直瞪眼。“好你个桃子,你竟敢对夫人如此无礼,等回了都城,看我不禀明相爷收拾你的!”
那个名叫桃子的饿极了,吃的太大口,被一口窝头塞住了嗓子眼,噎得直瞪眼,赶紧又趴在地上,把胳膊从栏杆伸了出去,抓了挂在水桶上的水瓢,打算从瓦罐里舀水喝。
就在这时,文慧心忽然站起身,走过去抓住桃子的衣领,一巴掌打到桃子的脸孔上。
桃子被打得愣了一下,刚想回骂,就见文慧心动作飞快地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狠狠地将尖锐的簪尾刺入那个名叫桃子的丫鬟的脖子里。
他们一行人虽然被绑架,但是身上的首饰却没被抢走,依然戴在身上。
桃子疼得大叫了一声,文慧心面无表情地把簪子从她的脖子上拔出来,闪着银光的簪子带出一串滚烫黏腻的血珠,溅到她雪白的小脸上,但是她却仿佛没有感觉,高高地扬起手中的簪子,再一次扎进桃子的脖子里,随即再次狠狠地拔出。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道。
牢房里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坏了,全都傻呆呆地看着她一下又一下,将锋利的银簪子扎进桃子的脖子里,直到桃子的身子软得再也站不住,往地上瘫倒的时候,她才缓缓地松开手,面无表情地昂首望着众人。
“谁敢对母亲不敬,这就是下场!”文慧心声音冰冷地说。
她深深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在文家不过是一个庶出女,如果想要一个好的未来,那只有讨好文二夫人,因为文二夫人是她最终命运的决定者。
所以,不管这一次遇险,她和文二夫人最后能不能脱险,此时此刻,她也必须要为文二夫人出头。
如果脱不了险,这是命,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一旦她和文二夫人可以脱险,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必将对文二夫人带来极大的影响。
文二夫人日后必定会很疼爱她的!
反之,如果她今天眼睁睁地见文二夫人受气而无动于衷,等日后有了回府的机会,那文二夫人肯定不会待见她的。
果然,文二夫人十分欣慰地望着她,心中暗道,这个女儿自己算是没有白养,患难见人心,这种时候,她敢冒众怒替自己出头,也不枉自己养了她一场。
想到这里,她柔声道:“心儿,快过来,瞧你,弄的一脸都是血,盈儿,快帮她用水擦擦脸。”
崔大娘赶忙爬到栅栏跟前,伸手抓起水瓢,舀了一瓢水,打湿了一条帕子,递给文慧心,让她擦脸。
但是血迹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擦干净的,她只是约略地擦了擦,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了,才开口道:“先给母亲食物和饮水。”
下人们不敢再争抢食物,有人献出自己抢到手的窝头。
文慧心示意崔大娘接了,递给文二夫人。
没人去理会躺在地上抽搐的桃子,由着她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虽然窝头又冷又硬,但是文二夫人也是饿极了,就着凉水硬是吃了一个。
文慧心宣布道:“现在咱们都是阶下囚,如果能逃得出去,咱们就能一起逃出去,如果逃不出去,咱们就得一起死在这里,所以,现在咱们必须得齐心合力才行。不然的话,就算你们今天吃饱了,明天也是个死。”
说着,她看着粗如儿臂的木头栏杆,计上心头,她举起手中那根沾了血的银簪子。
她把簪子递给崔大娘,“这栏杆是木头的,再坚硬的木头也会被磨断,咱们轮流用金银的簪子一点点的磨,早晚能磨断一根栏杆。一般情况下,只要头能钻的过去的地方,身子就能钻过去。到时候,我们就能逃出去了。在这段期间,所有的食物和饮水都由我来分配,我会平均地分配食物和饮水,大家不得争抢,要保证每个人都能回去丞相府。”
她这么一说,下人们纷纷点头,从心里赞成她的话。
……
文二夫人这边如何研究逃跑的策略暂且不提,却说沈蔚蓝这边。
“宸哥儿,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这天傍晚,沈蔚蓝将一个木头匣子放到宣宸的面前,匣子里是家中的房契、地契,还有几处庄子的契约。
宣宸讶异地望着她,“这是做什么?”
沈蔚蓝认真地说:“我想让你帮我把这些房契和地契全都换成我娘的名字。”
“为什么要换成你娘的名字?”宣宸有些奇怪。
“这是我在娘家置办下来的家业,想留给卓哥儿。”沈蔚蓝垂眸,掩掉眼底的那一抹异样。“总不能日后我嫁给你的时候,还攥着娘家的产业。”
“说得也是!”宣宸没有察觉她异样,笑了起来,很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那你把东西交给我吧,我明天替你去衙门办这件事!你也乏了,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沈蔚蓝笑着将他送了出去,看着他走进对面那间屋子之后,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她缓缓地转身在炕沿上坐下,忽然间就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那种疲累,而是从心中往外涌出的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她娘虽然已经成功地嫁给了沈洛,她也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继父,但是对她而言,所有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头一桩麻烦便是文墨,如今,文二夫人已经知道了卓哥儿的存在,她不会放过卓哥儿的,文墨也不会放过卓哥儿,不管怎样,早晚也会有一场大闹。
虽然没有律法明文规定,但是根据约定成俗的规矩,哪怕是女子被休弃,孩子也该留给夫家才是。
文墨不闹也就罢了,一旦他丢掉脸面把事情闹上公堂,那卓哥儿早早晚晚都保不住。
“爹,娘,我有几句话要说。”转天一大早,吃完早饭,沈蔚蓝忽然开口。
沈洛和随幽然便全都看向她,“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她开口道:“咱们家从前人口简单,不能算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一起帮补着过日子罢了,所以一直都没有立过规矩。但是现在,咱们家已经不一样了,所以我想,有些规矩也该立起来了。爹,你说呢?”
说着,她看向沈洛。
沈洛闻言点点头,“是这个话,蓝儿,你有什么主意便说吧,爹支持你!”
得到了沈洛的支持,沈蔚蓝的心中很是高兴,便开口笑道:“首先就是人手的问题,如今咱们家里分成内院和外院。外院依旧归忠伯管,一切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忠伯管理,忠伯就是这个家的大管事。至于内院,则交给大妞来管,不过大妞这个名字叫起来有些不雅,大妞,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沈蔚蓝早就打定了主意,安置好她娘以后,会去北郴国报仇,所以想把家中所有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以后事事都照着规矩做,她娘也就省心了。
这两年,她暗暗品着,看得出来大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是个适合管事的。
站在一旁的大妞笑道:“一切但凭小姐做主。”
“那好,大妞,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可儿,孙小花改名叫瑾儿。可儿,以后内宅一切大小的事务都交给你来负责,你就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瑾儿同你一样,也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希诺一向细心,让她跟在卓哥儿身边。还有汪家的小珍,也是个伶俐的,暂时先跟着可儿一起服侍夫人,等夫人生了,再去服侍小少爷或者小小姐……”
沈蔚蓝噼里啪啦地把自己早就想好的方案说了出来,她要求家里的主子身边,每人身边有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里的丫鬟都会分一、二、三等,一等的贴身服侍,二等的做些不贴身,相对来讲也很重要的活计,比如针线什么的,三等的就是粗使的小丫鬟了,负责洒扫之类的。
不过因为这个家里人少,事情也少,下人太多反而麻烦多,所以她才决定只用一等的大丫鬟和二等的丫鬟,不过二等的丫鬟得负责做粗使丫头的活计。
除此之外,采买、洒扫、浆洗、厨房这些地方都要有专门的人来负责,也就是说,每个下人都有固定的活计要做,这样的话,出了问题也好追责,一切都如都城里那些大户人家一般。
从前沈蔚蓝没有要求这么严格,原因有很多,不过主要还是觉得自己是孤儿寡母,压服不了人。
而且,她的年纪也太小。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奴大欺主,主大欺奴!
所以,这些年来,她家里的规矩还不如一个乡下的土财主家里的规矩大。
如今也是因为她娘名正言顺地成了沈洛的妻子,她成了沈小姐,所以她才敢大肆地往家中采买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