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福道:“我娘也是这么说!”
“小姐!”杜希诺忽然打外边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那个陈三牛来了,说是想见大妞姐。我娘认识他,就拦着没让大妞姐出去,让我来问小姐的意思。”
宋佳音忍不住道:“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还找上门来了?他跟大妞姐现在有什么关系吗?大妞姐可是被他娘卖断了身契的。”
叶蔚蓝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却道:“让大妞姐去见见他吧。”
陈小福便忙着下地穿鞋,“我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叶蔚蓝哭笑不得,不过却没阻止她,她也想知道,陈三牛会跟大妞说什么,她更想知道,大妞会跟陈三牛说些什么。
大妞本来正在厨房里帮忙做饭的,结果听说陈三牛来找她,本想出去瞧瞧的,却被杜大娘给拦住,杜大娘说,她们都是卖身为奴的人,是没有自由的,见不见外人,得跟主子请示了才行,便打发了女儿去问叶蔚蓝。
因为杜大娘也看出来了,这个家里,主事的是小姐,夫人其实就是个摆设,就算是那位沈爷,也不会管这些琐碎的事。
杜希诺回来说小姐答应让大妞见陈三牛,她才把大妞打发出去。
大妞到了门口,就见鼻青脸肿的陈三牛哆哆嗦嗦地站在风口里,正在等她。
看见她出来,陈三牛赶紧小跑了两步,“大妞……”
大妞便迎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妞……”陈三牛迟疑地说。“我娘不行了,她想见你,你能不能去见见她?”
“我为什么要去见她?”大妞忽然露出好笑的神情。“在她把我卖掉的那天起,我就和你们陈家恩断义绝了,我是卖断了身契的,和旧主再无瓜葛。”
“我知道……”陈三牛低声下气地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娘做差了,可是现在她就快死了,你就不能发发善心吗?”
大妞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从你娘卖了我那天起,我就和你陈家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娘的生死,也与我无关。我如今,是别人家的下人,别说是你娘,就算是我亲娘死了,主家不说放人,我也不能回家去的。”
“大妞……”陈三牛没想到大妞能这么绝情,不禁有些失望。
大妞说完,转身就进了院子,而且毫不迟疑地把大门给关上了,不管陈三牛在外边怎么喊,她也不给他开门,只是快步回了厨房,去帮忙做晌饭了。
陈小福听了墙根,便赶紧回去跟叶蔚蓝学了舌。
叶蔚蓝不禁暗暗点头,心中暗道,自己帮大妞倒是没帮错,卖身为奴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有私人感情,或者跟前边的主家牵扯不清,大妞这样做是绝对没错的。
而她,也不想大妞再同陈家有什么纠葛。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夫妻尚且如此,更别提大妞只是陈家的童养媳而已。
……
虽然卖糕饼赚了一笔小钱,但是沈洛这边的训练却一丝都没有放松。
沈洛已经开始教叶蔚蓝和杜希华轻功了,主要就是也找个箩筐,让他们两个踩着箩筐的边缘转,这是一个技巧性极强的活计,他们两个练了好多天才勉强在不负重的情况下,踩着箩筐转几圈。
而宣宸和栾英两个,身上的负重已经从三十二斤,增加到了四十二斤。
几个人里,只有宋佳聪和杜希杰两个,因为年纪小,所以可以按部就班地从基本功开始练起。
“昨儿半夜死的,陈三牛挨家磕头,央求大家伙帮忙发送,他家里的钱全都让他媳妇拿回娘家了,家里能拿的能卖的都弄走了,粮食没给留,就连柴禾也全给拉走了。他现在连棺材钱都拿不出来。富贵他爹的意思是,好歹给凑几个钱,买副薄皮棺材。”这天,吃晌饭的时候,李英跑来跟叶蔚蓝等人传达了陈三媳妇的死讯。
随幽然便叹了一口气,“怎么说也是死者为大,蓝儿,要不咱们家也随点份子?”
她是个善良的女人,最是听不得这些事情。
叶蔚蓝想了想,虽说两家没什么来往,但是同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也不好一个钱都不拿,便问:“英姨家给了多少钱?”
李英道:“我给拿了两串钱。”
“那咱家也给两串钱吧。”叶蔚蓝便淡淡地说。
“这……”随幽然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蓝儿,要不多给点吧,咱家也不差那几两银子。”
对于娘亲的善良,叶蔚蓝也不好说什么,但她还是开口道:“娘,这件事不是咱们给几两银子的问题,而是这钱给了,也未必能用在死人身上。陈三牛他媳妇的为人我也有耳闻,我想,她现在是没收到信呢,她若是收到信,肯定会来大闹一场,把村子里的人给凑的钱都抢走的。”
“呃……”随幽然听了女儿一番话,便明白了,不禁红着脸道。“是娘没考虑清楚,这件事就听你的吧。”
李英在一旁道:“说的就是这个话,富贵他爹的意思是,买棺材的钱都放在大了那,大了是对帮忙操办丧事的人的称呼,不过陈三牛的手,好歹把人发送了再说。只要钱不给陈三牛,有村子里的人帮着,他媳妇就抢不走。”
叶蔚蓝便拿了两串钱交给李凤,“凤姨,劳烦您跑一趟,烧几张纸就回来吧。”
“好!”李凤接了钱,应了一声,和李英一起出去了。
……
腊月二十三的时候,城里的各个铺子就全都关了。
好在叶蔚蓝家中什么都不缺,接近年根底下的时候,天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场雪大得出奇,一个晚上过去,外边的雪差不多就有一人高了,连门都推不开。
随忠义常年生活在辽城,对大雪特别的警醒,知道如果雪太大的话,若是没有及时清扫屋顶的积雪,积雪就会把房屋压塌,所以一晚上都没睡,踩着梯子上房扫了好几次雪。
不过即便是这样,转天众人起来的时候,屋顶上依旧是一片白雪皑皑,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锥。
随忠义踩着梯子,手上举着把小榔头,在挨个把这些冰锥敲下来。
这些冰锥可是极危险的东西,若是人从下边过的时候,刚好落下来,是可以直接砸穿人的脑袋的,而且这种冰锥砸进人的脑袋里之后便会融化,拿都拿不出来。
所以叶蔚蓝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道:“贺伯可真是勤谨。”
随幽然便笑道:“这是自然,贺伯从前就是咱家的管家,可勤谨了,那个时候,把家里家外全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叶蔚蓝好奇地问:“那贺伯没有老伴吗?”
“怎么没有?从前是有老伴的,后来给病死了,他还有个闺女的,打仗的时候也给失散了。”随幽然说着,便叹了一口气,骂道。“这些该死的鞑子,真是遭人恨!”
宣宸在一旁插嘴道:“不如咱们给贺伯找个老伴吧!”
自打他这次回来,就天天缠着叶蔚蓝,一日三餐也不去跟沈洛吃了,天天都跑到随幽然的屋子里来吃。
叶蔚蓝赶他,他也不走,而且他很会哄人,几句甜言蜜语一说,便把随幽然哄得很开心,所以得以顺利地留下。
随幽然听了他的话,不禁眼前一亮,“你说的这个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你贺伯岁数太大了,年岁太小的怕是不好说。”
宣宸夹了一块油炸春卷进叶蔚蓝的碗里,又八面玲珑地夹了一块油炸春卷给随幽然,贼兮兮地笑道:“咱们家里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嘛!”
说着,他冲随幽然眨了眨眼。
随幽然想了想,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说……”
宣宸便点点头,“没错,就是杜大娘,杜大娘也是个勤谨的人,而且寡妇失业的,给她找个伴不也挺好的嘛。”
“这孩子!”随幽然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哪有撺掇人家寡妇再嫁的?这不行!”
“怎么不行?”宣宸露出不理解的神情。“我娘说了,不准寡妇再嫁是剥夺妇女生存权益的陋习,应该批判和废除的!”
随幽然被他的言论吓了一跳,赶忙小声道:“这孩子,可别再乱说了,叫人家听见,该说你是个疯子了。”
宣宸便嘟起嘴巴,“随姨,您真该和我娘多在一起唠唠,其实您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要是愿意再找个依靠,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会来抢您呢。”
随幽然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手足无措的说,“你这孩子……这都是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宣宸看她臊得都快哭了,便耸了耸肩肩膀,闭上了嘴巴,把那些惊人的言论给咽进了肚子里。他就知道,天才果然是寂寞的!
也难怪娘都不和别人说这些话。
叶蔚蓝深深地瞥了他一眼,径自放下手中的筷子,把躺在炕上自己和自己玩得很开心的弟弟抱了起来,逗着玩。
“卓哥儿,来,叫姐姐!”
卓哥儿“啊”的一声,挥舞起手臂,胖嘟嘟的小脸蛋上露出一抹傻笑,一滴口水滴了下来,弄脏了脖子底下掖着的一条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