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哭了!”沈洛把手中的玉佩和订婚文书递过去。“我跟他们说好了,让这小子长大以后娶蓝儿为妻,这里是定亲的信物和订婚文书,你收好了。”
“啊……”听沈洛说把女儿亲事给定了下来,随幽然便不哭了,有了这纸婚书,女儿的名节就算是保住了。
“什么?”正在痛哭的叶蔚蓝听到沈洛说给自己和宣宸订了亲,也顾不得哭了,爬起来道。“师父,我不要嫁给他!”
“胡闹!”沈洛板起脸。“你的名节毁在他的手上,不嫁他你还能嫁谁?”
“我不嫁,我不嫁,我死也不嫁……”叶蔚蓝情绪激烈地想要拒绝这桩亲事。
“蓝儿,快别闹了,这件事情听你师父的。”随幽然好言劝着女儿。
“我不要,我嫁猪嫁狗,也不嫁给他,我一辈子不嫁,我出家,我也不嫁他……”叶蔚蓝说着,想起前世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忍不住肝肠寸断,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凄冷的哭声哭得人心烦意乱。
沈洛神情凛冽地质问道:“那你想怎么样?难道你真的想杀了他不成?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杀了他,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叶蔚蓝摇摇摆摆地从炕上站了起来,噗通一下跪到他的脚边,仰着头望着她,泪水一串又一串,从早已红肿的眼睛里烫出来,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悲凉,“师父,你让我嫁给他,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有句话叫“哀大莫于心死”,此时的沈洛就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这种情绪,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用心去了解过这丫头。
“蓝儿,你不嫁,是逼着娘去死啊……”随幽然见她这样,便忍不住开口道。“你不嫁给他,你让娘怎么还有脸活着啊?”
“娘……”叶蔚蓝无奈地唤了一声娘,只觉得心头一阵气血翻涌,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哎呀,小姐昏过去了,佳音,快去叫你爹请郎中来……”大妞急的喊道。
沈洛急急忙忙地弯腰把她从冰冷的避免上给抱了起来,放到炕上,大妞脱了鞋子上炕,从炕柜里拿出被褥,给她盖到身上。
李凤摸了摸她的额头,神情十分凝重,“蓝儿小姐这是发烧了,外边这么冷,她连件大氅都没穿,肯定是冻着了。”
屋子里的众人正在兵荒马乱着,就见棉帘子一挑,一个年轻人从外边走了进来,这个年轻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生得十分的俊俏,不过却有种书生般的儒雅,他是跟着宣羽一起来的,来的时候还随身带着一个紫檀的药箱子。
“我是郎中,请问,可有让我帮忙的地方?”他叫王廷臣,父亲王诗言乃是皇上十分倚重的太医,自小跟随父亲和太医院的太医们学习医术,医术相当不错。
因为宣宸出生的时候是早产,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一直都离不开郎中,即便是大了,也是三天一大补两天一小补。所以这次来辽城,宣羽特地把他带了来,就是为了可以时刻照顾宣宸。
“这孩子昏过去了,小哥儿,还请你帮忙好生给她瞧瞧。”随幽然便赶忙给他施礼。
他给随幽然回了个礼,坐到叶蔚蓝的身边,抓过叶蔚蓝的手腕给她诊了诊脉,微微皱起眉头道:“这孩子是急怒攻心,又受了伤寒,乃是夹气伤寒之症,得好生调养调养才是。”
“啊?”屋子里的人不禁全都面面相觑起来,全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都觉得叶蔚蓝的气性未免也太大了,事情都完美的解决了,竟然还能得夹气伤寒。
王廷臣便回了对过的书房,拿了自己的药箱,取出笔墨纸砚,写了个方子,交给随幽然,“拿去抓三服药,先喝着看看,三天以后再换方子。”
李凤便把药方接了过去,“我让孩子她爹去抓药。”
王廷臣看这边没有自己的事了,便告辞去了对面的书房。
沈洛吩咐大妞和宋佳音好生照看叶蔚蓝,便带了随幽然回去她自己的屋子。
随幽然这才有时间仔细地看那张婚书,当她看到上边对方的名字是昌平郡王世子宣宸,不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地抬眼看向沈洛,“沈大哥,你说,这事……是不是有些莽撞了?宸哥儿毕竟是昌平郡王府的世子爷,蓝儿的身份……”
沈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昌平郡王府怎么了?还没放在我眼里!你收好婚书便是!等夏天的时候,你出去逛逛街,看有那时兴的首饰什么的,就给蓝儿买回来,也好攒些嫁妆!”
随幽然性子柔顺,听沈洛这么说,便不再开口,只把婚书小心地叠了起来,和玉佩一起放进了柜子里。
宣羽一直都在听这边的动静,知道叶蔚蓝竟然得了夹气伤寒,不禁没好气地数落起自己的儿子,“你这小子,也太能闯祸了,才把二皇子打了,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都城里带出来,给你找个地方落脚,你可好,居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等我回都城,你娘还不知道怎么埋怨我呢。”
宣宸翻着白眼道:“反正我娘跟我说了,十八岁之前赚不来十万两银子,就给我包办婚姻,我娶谁不是娶呀?”
“你……真没出息!十万两就把你给难住了,真是让你娘把你给宠坏了!”宣羽气得扬起手,却没舍得往儿子身上落。
宣宸却用很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她!我早就打算娶她了,不然的话,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愿意跑边关这种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来?”
“啊?”宣羽一肚子的抱怨,却被儿子的答案给噎住,他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儿子,你毛都没长齐了,知道什么叫喜欢?”
宣宸淡淡地说:“我知道,看见她哭我心疼,看见她笑我开心,一刻看不见她我就想,恨不得把她绑在身边永远都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宣羽的嘴巴夸张地大张着,足能塞颗鸭蛋进去,这小子好像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可是……他这儿子是不是也太早熟了点?难道他和他老婆的教育方法错了?这小子好像才十二岁,就春心萌动了?
百里潇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才离开了一小会儿,你和沈洛怎么就成了亲家了?”
“一言难尽啊,都是这小畜生惹的祸……”
……
大红的嫁衣上绣的是龙凤呈祥的图样,同样龙凤呈祥的红盖头下,是一张充满了惶恐的小脸儿。
“别以为文家是真的让你去做太子妃的,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文家的女儿,你的命是文家给的,你的荣华富贵也是文家给的,而文家的荣华富贵,是二皇子给的。”
“只要你杀了太子,便是大功一件。”
“这盒胭脂里有毒,和太子亲近的时候,记得擦用。”
“你放心吧,不会毒死你的,服过这种毒药,必得再喝下参汤,才会真正的毒发。”
就在她出嫁前,她的堂哥文潇捏着她的下巴,告知她这番话。
文家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她去当太子妃,去享受荣华富贵,他们想要的,是太子的命,而她,就是他们派出去的杀手。
这些年来,他们不知道想过多少种法子,想置太子于死地,但是太子那边防范甚严,他们一直都无从下手,所以,他们改换了策略,决定用美人计。
她哭着问:“你们可曾想过,我杀了太子,会有怎样的结局?”
文潇的回答是,把她的弟弟带了出来,然后狠狠的一巴掌打到弟弟的脸上。
那一刻,她的心凉了,她知道,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死活。
她们姐弟抱头痛哭,她跪下来求祖母,她哭着求父亲,却根本就没人搭理她。
为了弟弟,她只好披上皇上赏下来的嫁衣,被一顶八抬的大轿送进了皇宫。
轿帘外的唢呐声和鞭炮声似乎与她无关,她拼命地想着,要用怎样的方法,才能把弟弟从那个可怕的家族里带出来。
她想,最好的法子便是,和太子坦承一切。
反正已经是死路一条,她不如豁出去,把事情和太子坦白了,或许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花轿停在东宫,两个穿着打扮都很喜庆的妈妈将她扶出轿子,送进张灯结彩的寝宫之中,将她安置在龙凤呈祥的喜床之上。
到处都是大红色的寝宫中,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她却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盘膝坐得腿麻了,宫女掌了灯,她却等不到她的新郎。
佳音姐想去帮她瞧瞧,为什么太子殿下还不来?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口站了身穿甲胄、手持武器的侍卫,侍卫不准佳音姐踏出房门一步,争执中,佳音姐被他们推在地上。
佳音姐哭着回来,跟她说,这宫里的规矩也太不近人情。
她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她坐在那里睡着了,惊醒时,她在大红的盖头下,看见一双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