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而百里潇这镇北将军正是守备甄雄的克星,百里潇手底下掌管着二十万兵马,总辖北方军务,正是辽城守备甄雄的顶头上司。
而甄雄的这位顶头上司,现在就在她家跟沈洛一起喝茶下棋呢,家里坐着这么一尊大佛,她能怕一个小小的李婆子?
李婆子被打得两边脸颊肿得老高,此时见陈家庄的人越围越多,却没有一个帮自己说话,心中不禁也有点害怕,知道这个亏自己是吃定了,不禁口齿不清地嚎哭起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但是却没人能听得清楚。
叶蔚蓝看出她的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惧意,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希华哥,你回家去拿五两银子来。”
杜希华听了,便飞奔着回了家,也没去二进院子里跟沈洛复命,而是跟随幽然要了五两银子,说是叶蔚蓝要用,便赶着回来了。
叶蔚蓝从他手里接过那五两银子,走到那婆子面前,将这锭五两重的银锭子举到她眼前,笑道:“你买大妞花了三两,我给你五两,你不出村子就能赚二两银子,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买卖,错过了,你可就再也找不到了。把大妞的卖身文书给我,银子就是你的了。”
“你……”李婆子恨恨地瞪着她,心里是真不想卖,但是这顿嘴巴子是真的把她给打怕了,只好从怀里掏出大妞的卖身文书丢到了地上。
叶蔚蓝见到她到现在态度还这么嚣张,俏脸一板,“捡起来!”
李婆子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这么较真,心中恼火,可是在陈家庄村民虎视眈眈的包围下,却只好强忍着心中的屈辱,蹲下身子把大妞的卖身文书给捡了起来,然后向叶蔚蓝递了过去。
叶蔚蓝伸手把文书接了过来,打开仔细地看了一下,确定是大妞的卖身文书没错,这才把手中那五两银子递给她,然后抓住大妞的手,安慰道:“大妞姐,你先跟我回家,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有的村民便忧心忡忡地开口道:“这下子可糟了,这李婆子是李家园的,他们李家园的人都是马贼出身,最是不讲理了。”
“这李婆子回去以后,还不定出什么招来找咱陈家庄的麻烦呢。”
“叶家姑娘,你可是给咱们陈家庄惹了大祸了。”
叶蔚蓝大声道:“各位婶子大叔,你们尽可以放心,我保大家无事!”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说这样的大话,真是不知死活。”有人出声指责她,然后招呼道。“大家伙还是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出去避一避吧,万一李家园的人来了,也好过给这丫头片子陪葬。”
便有人应了一声,着急忙慌地回家了。
叶蔚蓝也不好拦着他们,便带着大妞回到自己家里,先把大妞带进了母亲的屋子,简单地跟母亲交代了一下大妞的事,让母亲安置大妞,便急匆匆地和杜希华去了沈洛的屋子。
香炉里的香毫无悬念地已经熄了。
沈洛和一个身上穿着月白色小褂、光着膀子的黑红脸膛的汉子一起盘腿坐在炕上,正在下一盘围棋。
宋佳聪和杜希杰两个小家伙在地上劈着横叉,在李凤的坚持下,沈洛把宋佳聪也收下了,其实像宋佳聪这个年纪的孩子,才是学武的最好时候了,因为可以从基本功开始慢慢练。
杜大娘的小儿子杜希杰原本每天可以和宋佳聪一起跟着宋恒之念书的,但是后来知道宋佳聪和哥哥全都跟着沈洛去学武功了,便也央求着娘亲去跟沈洛说,想学武功。男孩子本来就对会武功能打架的人有一种天生的崇拜心理,杜大娘拗不过儿子,也想着让儿子跟着沈洛学些功夫,日后也能寻个前程,跟在小少爷身边当个护院什么的,总比当伺候人的奴才秧子强,便去求了随幽然。随幽然又跟沈洛说了,沈洛本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的原则,便把杜希杰也收下了。
这个家里,几个孩子全都跑去跟沈洛学武功了。
听见动静,那个黑红脸膛的汉子抬起头,看着叶蔚蓝笑道:“呦,丫头回来啦?带什么好吃的了?”
叶蔚蓝便把身上的背篓卸了下来,笑道:“百里大叔,我师父知道你最喜欢吃老李杂货铺卖的老虎豆,特地让我给你买了二斤,晌午给你下酒吃。”
老虎豆就是油炸蚕豆,把蚕豆炸得香酥可口,乃是下酒的好菜。
而这个黑红脸膛,穿得跟个老农民差不多的汉子就是堂堂的镇北将军百里潇,听见有老虎豆可以下酒,便哈哈大笑起来,“老沈,这丫头可真伶俐,定个娃娃亲吧,我那二小子比她略小两岁,年纪差不多。”
叶蔚蓝的额头顿时淌下几条黑线,心中暗道,这位将军大人也真是让人头疼,她可不想嫁人!
沈洛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搭他这茬,而是开口问叶蔚蓝,“今天怎么这么晚?”
白虎晃悠过来,用大脑袋拱了拱叶蔚蓝的身子,杜希华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知道白虎真的不会随便咬人,已经不那么怕白虎了,所以很镇定地在一旁。
叶蔚蓝用手摸了摸白虎的大脑袋,然后从背篓里拿出一只烧鸡递给它,白虎叼着烧鸡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叶蔚蓝这才如实地说:“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点事。”
“晚了就是晚了,没有任何的理由。”
叶蔚蓝张了张嘴,但是却什么都没说,不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就把嘴闭上了。
杜希华怯怯地说:“村子里有个叫大妞的姑娘被人买走了,小姐看不过眼,就把她买了下来,才耽误了点时间。”
“闭嘴!”沈洛的语速极慢,但是说出口的话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若是现在正在打仗,等着你们送战报的话,单凭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就够砍头的了!”
“啊……”杜希华被他骂得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小声咕哝道。“现在又不是在打仗。”
“你说什么?”沈洛一双冷眸射向他,两道冰冷的视线仿佛凝化成可以杀人的冰刀一般,吓得他赶紧低下了头。
“没……我没说什么。”
沈洛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然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叶蔚蓝:“今天这次,念你们是初犯就算了,再有下次,便逐出师门,我不教不听话的徒弟!”
叶蔚蓝赶紧道:“谢谢师父!”
杜希华又有些忍不住地说:“师父,你怎么连好事都不许我们做呢?”
沈洛正色质问他,“你真以为救个人就是在做好事吗?你怎么知道你救的那个人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但是我们都认识大妞啊……”
杜希华还想辩解,叶蔚蓝却身子一震,猛地意识到,沈洛并非是在单纯地针对他们救大妞这件事在教训他们,而是在借由此事教他们为人处世之道。她想起来沈洛那一日和自己还有娘亲说过的事,沈洛曾经是个深入北郴国的细作,而她姨妈也曾经潜入北郴国,做下了无数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所以,沈洛对于他们的行为,是有理由生气的,这个世上,谁也不知道生活在自己身边的哪个人,到底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沈洛只是在提醒他们,不可以轻易地存有妇人之仁,不然的话,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她赶紧拉着杜希华一起给沈洛跪了下去,“对不起,师父,我们知道错了!”
“蓝儿小姐……”杜希华还想说什么,她扭过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闭嘴!”叶蔚蓝狠狠地骂了他一句,然后才对沈洛道。“师父,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我也可以和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但是,我还是坚持想要收留大妞姐。”
沈洛见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好了,去让你的丫头给你熬药吧。”
叶蔚蓝松了一口气,招呼杜希华和自己一起站起来。
沈洛却道:“希华留下!”
杜希华便跪在那里没敢动。
叶蔚蓝只得自己走了出去,她站在门口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听窗户根了,反正她也没长那本事,于是在院子里把宋佳音叫了出来,打发宋佳音帮她去熬药去,自己则来到娘亲的屋子里。
大妞已经不哭了,李凤端了水盆,正在帮她洗脸。
李英听到消息赶来,坐在炕上,正在大骂陈三媳妇不是个东西。
看见她进来,大妞赶紧用毛巾抹了下脸,招呼道:“蓝儿小姐……”
叶蔚蓝过来拉住她的手,“大妞姐,你可有地方投奔?”
大妞轻轻地摇了摇头,眼圈又红了,突然就给她跪下了,“小姐,你把我买下来,我就是你的人了,以后我做牛做马伺候你。小姐,我知道我粗手笨脚的,不招人待见,求求你别赶我走,我真的无家可归,我没有地方去啊。”
叶蔚蓝赶紧伸手去搀她,“大妞姐,你快起来,我不赶你走,你以后就在我家里住下来,帮着干点杂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