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蔚蓝轻声道:“家里没有酒葫芦了,大坛的酒我们两个也拿不动,所以……”
落魄男子懒洋洋地把竹篮丢下,又躺了回去,声音冷淡地说:“没有酒,你以后就不用来了。”
“呃……”叶蔚蓝知道他好酒,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绝情地说出这种话来,心中不免郁闷,不过还是轻声细语地劝道。“姨夫,酒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话音未落,就听落魄男子不耐烦地发出一声低吼,“滚!”
叶蔚蓝差点被他这一嗓子吓掉魂,好在她身体里的灵魂和外表不符,不然真的会被他吓跑,她想了想,对他道:“姨夫,我去给你打酒,你别赶我走可好?我给你买十年的竹叶青!”
落魄男子翻了个身,用后背朝着她,不过却没说话,很显然是默许了她的想法。
其实他也懒得每天拿了猎物去城里换酒喝,他知道如今有三拨人每天都在城里盯着他,一拨是守备府的,另一拨是县衙门的,还有一拨是宣羽那个讨厌鬼的,要是有人愿意把酒买来给他送到手中,他求之不得。
叶蔚蓝见他同意了,不禁松了一口气,从炕头上拿了他的酒葫芦转身走出去,来到外边的堂屋,从怀里拿出钱袋,递给他道:“希华哥,劳烦你跑个腿吧,进城帮忙打些酒,记得,要十年的竹叶青。”
“那小姐你呢?”杜希华接了钱袋和酒葫芦,却没有马上就走,而是担忧地看着她。
“我在这里收拾收拾。”叶蔚蓝想了想,又道。“顺便再买些油盐酱醋回来,反正居家过日子的东西,你都看着买一些,再买几个鸡蛋。”
杜希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把昨天放在这里的背篓拿了过来,把里边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到堂屋的饭桌上,然后背着背篓走了。
叶蔚蓝看着蛛网遍布的屋子,觉得太阳穴有些抽痛,她是真的舍不得让自己的这双手来做粗活,但是她有知道,她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只好找了一只木桶,拎着木桶到不远处的那条小溪旁边去打水。
这里的水都是从玉罗山里的瀑布上流下来的,玉罗山的最高峰,积雪终年不化,山上有一条瀑布,汇聚成一条宽广的苍灵河,将沧澜王朝和北郴国的地域划分开,而这条小溪,便是一条支流,溪水异常清澈,溪中偶见鱼虾。
她的力气不够大,所以只打了小半桶水,一路上歇了好几次,才拎了回来,她在屋子里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抹布,只有几件旧衣裳,她也没敢动,只能把自己的手帕子贡献出来,浸湿了以后,把桌椅板凳先擦抹干净,又把炕上的苇席也擦抹了一下,虽然这苇席没法子擦抹得太干净,缝隙里都是土,不过也聊胜于无。
把屋子里的家具都擦抹干净以后,她又去打了小半桶水,一般农村的屋子里,都是有两个炉灶的,一个炉灶是用来冬天烧火炕用的,另一个则是夏天做饭用的,夏天做饭用的炉灶可就不能烧火炕了,不然睡了会上火的。
她用夏天用的炉灶烧了一锅水,把屋子里的锅碗瓢勺全都清洗了一遍,一边清洗她一边在心中盘算,今天干了这么多活,她这双手得泡多少牛奶才能保养回来?
沈洛也不搭理她,由着她在屋子里折腾,只要她不打扰他睡觉就好。
杜希华的脚程很快,平常他时常帮他娘跑腿,也时常进山,路都熟,也就一个时辰就把东西全都买了回来,刚好赶上晌午饭的时辰。
这时的叶蔚蓝已经把那只山鸡褪了毛,就等着他买回来的调料呢,见他回来,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一的拿了出来,发现他办事还真是妥帖,不光把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全都买了,还几样菜蔬,两条羊肚毛巾,一块洗手用的肥皂球,和两块屉布,一刀糊窗子的纸,便笑道:“希华哥,你想的可真周到。”
杜希华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从怀里拿出她的钱袋还给她,“不过是些居家过日子的东西,一共花了一两三钱,里边还有几钱碎银子和一些铜钱。”
叶蔚蓝把钱袋接过来,塞进怀里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刚烧了一点水,在茶壶里,你喝口水,再辛苦辛苦,把墙角的水缸刷干净,再挑满了水,今天就没什么活了。”
“我不累,现在就去刷吧。”杜希华不肯歇着,只是走到桌子旁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然后便拎起水桶和扁担出去打水了。
叶蔚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道,这家人倒没看错,一家大小都是勤谨的。
心中想着,她把沉甸甸的酒葫芦从背篓里拿了出来,走进里间屋,站在炕边轻声道:“姨夫,酒已经打回来了。”
沈洛坐起来,动作粗鲁地把酒葫芦从她的手中夺了过去,拔开塞子,仰头就喝。
叶蔚蓝道:“姨夫,你慢点喝,我等一下做小鸡炖蘑菇给你吃。”
她本来想给他炖野鸡的,没想到杜希华却买了些鲜蘑菇回来,便改了主意,主要也是炖野鸡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不如做小鸡炖蘑菇的时间短。
沈洛也不管她,只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独自往嘴里灌着火辣的酒液。
叶蔚蓝走出去,菜刀和案板早就被她清洗干净了,菜刀还在缸沿上打磨过,她把那只已经被褪好毛的野鸡从水盆里捞了出来,放在案板上,把肉剔了下来。
她只是前世在皇家女院念书的时候学过厨艺,有些手生,不过因为她够小心,倒没切到手。
等杜希华打了水回来,她又洗了些蘑菇,在盘子里撕碎,然后让杜希华帮自己烧着火,她踩着一个小凳子,站在灶台边,先是用小米熬了一点粥,盛在刷干净的瓦罐里,这才开始炒菜。
把一大盘子小鸡炖蘑菇放到饭桌上,她又用苞米茬子熬了点粥,盛好,一样放到饭桌上,然后洗干净手,走进里间屋,轻声道:“姨夫,我给你炒了个菜,就在桌子上,瓦罐里有粥,茶壶有水,你吃了以后,把碗筷放着便好,我明儿来帮你洗,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响起沈洛低沉又无情的嗓音,“我不会教你武功!永远也不会!”
叶蔚蓝不禁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转回身,“没关系,就算你永远都不教我武功也没关系,你是我姨夫,我愿意照顾你。”
说完这番话,她快步走了出去,顺便让杜希华把已经空掉的背篓带上,明天好带东西。
沈洛目光幽幽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里间屋门口,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待叶蔚蓝和杜希华走远,他忽然晃晃悠悠地从炕上爬了下来,站在里间屋的门口,看着堂屋的饭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眼眶有些泛红。
已经三年了,没人给他做上这样的一顿饭。
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接受这样的好意,接受了,他就会渐渐忘记自己最爱的女人,可是他的双腿却不受控制,径自走到饭桌旁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
走在路上的杜希华好奇地问:“小姐,你想跟他学武功啊?”
“嗯!”叶蔚蓝点点头。“我想保护我娘!”
“我也想保护我娘!”杜希华闷闷地说。“我要是会武功,就没人敢欺负我娘了。”
叶蔚蓝扭脸瞥了他一眼,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有退下去,“你脸上的伤,是为了保护你娘留下的?”
杜希华懊恼地抬手抓了抓头皮,“没打过,被我们村子里的混子打了一顿,我娘还赔了钱,为这把房子都卖了,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会带着我们兄妹三个出来卖身为奴。”
叶蔚蓝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跟着我好好做事,我早晚会帮你扬眉吐气,报仇雪恨!”
杜希华听了她的话,眼前一亮,“真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叶蔚蓝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
杜希华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到家的时候,离家还有老远呢,就看见宋佳音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手上拿着花绷子,低头绣两针,便抬头往这边张望两眼,看见他们两个回来,宋佳音顺手把手里的花绷子丢到脚边的针线笸箩里,站起来就飞奔了过来,一脸焦急的神情。
“你怎么才回来?可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这个傻大个儿给拐跑了呢?”说着,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杜希华,埋怨道。“你是怎么回事?把小姐带出去这么半天?不知道夫人会担心吗?”
杜希华委屈地抬手抓抓头皮,不过却没辩解。
“好了,佳音姐,你就别骂他了,是我今天帮我姨夫收拾了一下屋子,又顺便给他做了顿饭,才回来晚了的。”叶蔚蓝给杜希华讲情。
“啊?”宋佳音不禁大惊失色,伸手抓住叶蔚蓝的小手低头看了看。“小姐,你也太胡闹了,你的手这么娇嫩,怎么能去做粗活呢?不行,明儿再去的话,我跟着你一起去,可不能让你再做粗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