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蔚蓝听到她们谈到了这个话题,觉得不方便让小福留下来听,便牵了陈小福的手,对母亲道:“娘,我带小福到后院绣房去了,今儿让小福留下来吃饭。”
“去吧!”随幽然笑吟吟地摆了摆手,女儿想的很周到,她如今身子越来越重,回头生了孩子,这间屋子里会各种忙乱,到时候几个孩子会被吵的做不了绣活,所以特地把后院的东厢房单独布置出了一间绣房和一间书房,绣房她们几个小丫头做绣活,书房则用来给宋恒之教两个孩子念书。
宋恒之是个有学问的人,只是时运不济,所以才没能去科考,陈富贵上次和宋恒之攀谈了一下,便拜宋恒之为老师,最近这几天总是来请教学问,有间单独的书房对大家都方便。
绣房外的堂屋门口有一个膝盖那么高的缸,里边有水,缸的旁边就是盆架,是叶蔚蓝专门预备了洗手的。
“小福,来把手洗干净。”叶蔚蓝招呼陈小福,一起洗了手,然后进屋拿出一盒面脂,递给陈小福。“小福,先用面脂把手润了,不然,手上的毛刺会挂丝,要是挂了丝,这帕子就废了。”
“哎!”陈小福答应着,学着叶蔚蓝的样子伸手挖了一大坨面脂抹在手上,然后将面脂抹开。“蓝儿姐姐,这面脂可真香!”
叶蔚蓝笑着把面脂递给她,“这瓶送给你吧,回家以后,记得每次洗完手都要抹上,这样年深日久的,手就没那么粗了。”
“啊?”陈小福的脸一红,不敢伸手去接,“这……这太贵重了,我娘说,这面脂要一两银子一瓶呢。”
叶蔚蓝故作生气的样子,“你若是不拿着,就别跟我学绣花了!手粗成那样,怎么绣花啊?再说了,你昨儿还借衣裳给我穿呢,只许你对我好,就不许我对你好了?”
陈小福听她说自己手粗,脸上更红了,低头看看自己粗糙的双手,再看看叶蔚蓝细腻白嫩的小手,有种深深的自卑感。
叶蔚蓝趁机把面脂塞进她手里,“拿着,你把手润好了,以后才能绣出好的绣品,去卖钱贴补家用,还能挣钱供你哥念书。”
这才是她的重点,她看得出来,陈富贵很疼爱这个妹妹,那可是未来的探花郎,她直接讨好他不太方便,只好走妹妹政策,从陈小福这里下手。
她相信,只要自己和陈小福搞好关系,以后就能跟陈富贵越走越近,早晚能把陈富贵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
虽然她未必能利用陈富贵扳倒丞相府,毕竟文家在朝廷上经营了那么多年,宫里还有位娘娘,树大根深的,但是有这么一个靠山,总比没有的强。
而且,只要她不露面,不让人知道她的存在,文家自然也不可能对陈富贵如何。
“谢谢你了,蓝儿姐姐。”陈小福不好意思地收下那瓶面脂。
叶蔚蓝道:“这才对嘛!”
说着,她招呼了陈小福和自己一起上炕,她的绣架就摆在炕上,靠近窗子的地方。
其实照她的意思,是想把窗户做成琉璃板的,那样的话光线会好,但是她一打听才知道,琉璃板这种东西在辽城那是有价无市的,也就是说,有钱都买不着,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这光线也差强人意了。
“小福,这是我帮你准备的绣花用的东西,你来瞧瞧。”她拿出个小包袱大开,里边是一个花绷子,几团绣线,一个针包,还有一块白色的帕子,然后笑道。“来,我先教你描花样子,等描好了花样子,我再教你最基本的平针,你这块帕子就拿来练习针法,等把针法练熟了,再来正式绣帕子。什么时候,你随便看见一个图样,便知道该用什么针法绣出来,就算是学成了。只是,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至少也得两三年才行。”
“嗯!”陈小福答应了一声,像个好学的学生一样坐到炕桌旁边,仔细地看着叶蔚蓝从针线笸箩里取出一支炭笔,和一个花样子,在她这条帕子上描了起来。
等把花样子描好了,给陈小福绷到绣花绷子上,又给她挑选了针线,让陈小福自己坐在那里慢慢的绣。
安置好陈小福,叶蔚蓝打开绣房里的一个柜子,柜子里放的都是衣料,她拿了一块藏青色的“如意锦”,在桌子上铺整开。
宋佳音见她折腾起衣料,忍不住问道:“蓝儿小姐,你要做衣裳吗?”
“嗯!”叶蔚蓝很坦然地承认了。“我想给那位恩公做套衣裳。”
俗话说得好,“师徒如父子”,讲的就是师父收了徒弟,就要尽心尽力地把自己会的东西好好的教给徒弟,反之,徒弟就要把师父当成亲生父亲一样来孝敬。
虽然她现在还没能拜那落魄男子为师,但是她想,只要她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一定能打动他。
毕竟,他并没有因为妻子的过世,而心死到对这个世界麻木的情形,不然的话,那一日也不会出手救她,更不会管小黑的死活。
他还会多管闲事,就证明在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情绪的。
只要他还有喜怒哀乐,她就有机会打动他。
宋佳音不禁微微有些皱眉,“你还要去找那个人啊?”
“为什么不找?”叶蔚蓝好笑地反问。
“那个人好可怕的,会不会伤了你呀?”宋佳音忧心忡忡地问,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她没有歧视那个人的意思,她只是觉得,那个人是真的很可怕,那天她隔着车窗,看得很清楚,那人只是轻轻扯着小黑的缰绳,便一连把小黑摔了好几个跟头,她是真的很怕小姐出事,小姐可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
“没关系的,他不会伤害我的。”叶蔚蓝莞尔一笑,关于这一点,她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要是想伤害她,早就害了,还用等到现在。
宋佳音自打认识她以来,家里的大小事情全是她做主,便知道这位小姐性子到底有多执拗,见小姐这么笃定,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她去。
叶蔚蓝想着那个看起来瘦得可怜的男子的身形,估摸着用划粉画了尺寸,然后剪好,又拿出一块做里子的细棉布,一样画好尺寸,裁剪好,便拿了针线,坐下来缝了起来。
前世,她也时常做衣裳,文大夫人当家,对他们二房的人都抠门到了极点,大房舍不得用太多针线上的人,二房的活计时常到了日子也做不出来,为了能有件新衣裳穿,她只好自己动手。
可惜了文墨这当朝一品大员的官职,一个庶出的身份便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嫡母不死,动不动便是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了下来,搞得二房的人只能委曲求全。
所以,她做衣裳的手艺很是纯熟,倒是吓了宋佳音一大跳。
宋佳音不时地抬头打量她聚精会神的样子,心中暗道,自己家这位小姐果真是个天才,不止绣了一手的好花,还会做衣裳。
而自己,要比她大上三岁,如今却只会缝缝补补的,真是没法比。
如果自己能跟小姐一样,从前也会绣花的话,说不定家里就不会是这副光景了,爹爹生病,也不会拖了这么久。
……
叶蔚蓝请了宋恒之帮忙,给城里的四家绣庄的掌柜的送了信,就说有双面绣要出手。
信是上午送去的,下午午饭后,四家绣庄的掌柜的便陆续来了。
之前叶蔚蓝拿了一条双面绣的帕子去几间绣庄里询过价钱,同时将自己这门手艺露了出来,这几家绣庄的掌柜的对她这手艺都很感兴趣!
在叶蔚蓝家的大门口遇到的时候,几个人都吃了一惊,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以为叶蔚蓝只请了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叶蔚蓝竟然一口气请了四位。
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这句话永远都是至理名言,四个人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便在宋恒之的邀请下进了门,来到二进院子的书房。
叶蔚蓝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她今天打扮得十分俏丽,一身杏色的绫子袄裤,就像一只小黄莺,头上扎着两个利落的包包头,神情雍容地站在书房门口,将四个人迎进去。
请众人坐定,宋恒之开口道:“今日请各位前来,实属冒昧,不过各位今日肯赏光,便证明了各位对我家夫人绣的双面绣有多重视,宋某人在此感谢大家。”
说绣品都是随幽然绣的,这是叶蔚蓝和他提前商量好的。
四位掌柜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当时他们四个全都看了叶蔚蓝拿去的帕子,对于这种双面绣,十分的好奇,不过叶蔚蓝只是把那条帕子拿给他们瞧了瞧,便收了回去,让他们几个压根就没有机会仔细观察,这双面绣到底是怎么绣的。
不过,他们几乎都是做了一辈子绣品生意的人,对于绣品还是很有眼光的,几乎是看了那一眼便能确定,这稀罕的双面绣若是可以面市,肯定能卖上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