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贵的年纪约莫比叶蔚蓝大了一、两岁,听随幽然说这镯子是给自己娶媳妇的,不禁俊脸一红,不过还是大方地伸出双手接了过来,并道了谢。
随幽然欣慰地看着陈富贵,笑道:“英子,你好福气,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是秀才了。”
李英也自得地笑了起来,“这孩子还算争气,去年就考中了秀才,这十里八乡的秀才,就他的年纪最小。富贵,赶紧去鸡笼里抓只鸡宰了。”
叶蔚蓝便道:“时候不早了,娘,咱们也该走了。”
她看出陈家的日子不是那么富裕,他们这两家人,拖家带口的,若是留下吃饭,搞不好会吃掉人家好几天的饭食,干脆提议离开。
李英赶忙拦道:“二小姐,你们可不能走,好不容易来了,哪能不吃顿饭呢?”
叶蔚蓝笑道:“英姨,倒不是我们不想留下叨扰,只是还打算去城里逛逛,也好买些锅碗瓢盆之类的日常用品。等我们搬过来,让我娘天天来找英姨唠嗑。”
李英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再拦,而且,她不好再拦的原因之一也是家里实在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饭食。
她是个厚道人,觉得二小姐就算落了难,身份也依旧尊贵,自己那些个粗粮实在是招待不了人。
叶蔚蓝一行便离开了陈家,因为屋子里都是一群女眷,所以刚刚宋恒之没进去,而是留在外边看马车,此时看她们出来,赶紧拿了小杌子,让随幽然踩着上了车,等所有的人都在马车里坐好,这才跳上车辕扬起马鞭,缓缓地驾车离去。
随幽然坐在马车上不免唏嘘,事情怎么会这么巧?还真是造化弄人,先是遇到李凤,紧接着又遇到李英,说着说着,不免就说到了叶蔚蓝的姨妈。
“不知道你姨妈如今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随幽然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年自己和姐姐的一些事情,并说起自己还有个兄弟,也在那场战乱中失踪了。
“你小舅舅那时候才五岁,跟小聪一般大,本来是带着他和奶娘一起上的路,可是半路上,却不见了,你外祖母也是因为这个才病倒的。你那小舅舅要是活着,今年大概十八岁了,正是娶亲的年纪。”
李凤赶忙安慰她道:“少爷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随幽然不抱希望地说:“希望如此吧!”
众人回到客栈里,吃了午饭,歇了晌,下午的时候,叶蔚蓝带着宋佳音,让宋恒之赶着车,三个人上街去大采购了,买了一车的日常用品,还买了锅碗瓢勺,一应过日子的东西,油盐酱醋和米面之类的也买了个齐全,又买了几刀用来糊窗户的窗纱。
叶蔚蓝便让宋恒之赶着马车,带着她和宋佳音一起去了新房子,宋恒之挑了几桶水,便有些气喘,只能坐到炕上歇着。他的身子虽然大好了,却依然干不动粗活。
李英住在陈家庄,平日里很是热心肠,也结识了几个同她一般热心肠的爽快人,有人就把叶蔚蓝他们过来收拾宅子的事情跑去告诉了李英。
李英听到消息,赶忙赶了过来,见到她竟然和宋佳音搬一只大铁锅往炉灶上安放,赶忙搭了把手,“你们两个小小年纪,哪里干得了这个活计?快别干了,洗洗手,一边歇着去,等我去叫几个人,一会儿就把活干了。”
李英说完,便出去叫人了,不一会儿就把平日里交好的几个妇人叫了过来,众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需要布置的东西都布置好了,并烧了两锅水,把屋子里该擦抹的地方都擦抹干净,新买的炕席也都用开水烫了,立在墙角晾干。因是夏天,不能糊窗户纸,不然的话,屋子里不透气,所以把所有的窗户都糊上了窗纱。
叶蔚蓝跟她们说了很多的客气话,表示等家具到了便会和母亲搬来住,让大家到时候都来赏脸喝稳居酒。
宋恒之也很感激这位大姨子。
收拾的差不多了以后,李英有些不高兴地对宋恒之说:“妹夫,不是我说你,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哪里能做这些粗活?万一累个好歹的,不是让凤儿守寡吗?挑水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先带着孩子们回去,把钥匙给我,等你姐夫回来,让他把水缸给你们挑满。”
“多谢大姐!”宋恒之连连拱手,表示感谢,便把钥匙交给了李英,带了叶蔚蓝和女儿宋佳音回了客栈。
转过天来,叶蔚蓝又带着宋佳音把这段日子她娘和李凤做的炕被和铺盖都送了来,又是李英帮着铺盖好,窗帘也都挂了起来。
叶蔚蓝看到厨房的水缸是满的,忍不住问道:“英姨,怎么一直都没见到陈大叔?”
李英道:“他在衙门里当差,忙着呢,五天一休沐,等明天就能看见他了。”
叶蔚蓝道:“英姨,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陈大叔帮忙。”
“什么事你就吩咐,什么请不请的,咱们自己人,不兴这些。”
叶蔚蓝抿着嘴笑道:“既然英姨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英姨也知道,我和我娘搬到这里来住,还没有户籍呢,所以想请大娘跟陈大叔说说,是不是可以在衙门里办个户籍下来?还有宋大叔一家子,他们既然打定了主意跟我们住在一起,也想请大娘帮忙办个户籍。”
李英笑道:“你要是说别的事情,未必能办得了,不过这件事情倒容易,衙门里他能说得上话,你回头写个单子,把几口人的名字全都写上,交给我,我会告诉他的。”
叶蔚蓝赶忙给她施了个礼,“多谢英姨!”
“哎呦呦,还是小姐你懂规矩,我家那个丫头,什么都不懂,就会疯玩,回头你可得教教她。”
“大娘说得哪里话,小福妹妹单纯善良,日后必是有福气的。”叶蔚蓝笑着说道。“若是陈大叔那边需要用银钱,大娘记得告诉我。”
“小鬼灵精,你娘那菩萨一样的性子,是怎么把你生下来的?小小年纪,倒是比个大人还会说话办事。”李英忍不住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怀里拿出条深蓝色的棉布帕子,打开后,里边是一把门钥匙,李英把钥匙还给了她。
“厨房里的水缸挑满了,不洗衣裳的话,够你们用几天的了。”
叶蔚蓝看暂时没什么活了,便叫了宋恒之和宋佳音一起回了客栈,因为宋恒之一直都有教宋佳聪认字,所以行李里有笔墨纸砚,叶蔚蓝便将自己这一大家子人的名字全都写在了纸上,晾干了叠起来,打算等明天给李英送去,好让她相公陈安帮自己把户籍办下来。
转过天来,叶蔚蓝便见到了陈安,不过她没去陈家庄,而是陈安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拜访了。
陈安的年纪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瘦高,模样十分英俊利落,许是因为休沐,所以他没穿官差特制的皂衣,只是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衫,衣裳还是崭新的,熨烫得十分平整,陈富贵和陈小福也穿了新衣裳,一个是淡青色的长衫,一个是粉红色的绫子袄裤,一家人全都打扮得利利整整的,就跟去坐席似的。
进来后,先给随幽然见了礼。
随幽然不禁有些惶恐,毕竟她如今已经不是从前的随念慈了,赶忙下了炕道:“英子,你快别这么多礼了,如今咱们都是一样的身份,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姐了。”
李英赶忙上前把她扶住,“二小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和大小姐都是我的主子,这一点到了哪里都不会变,我和凤儿爹娘死的早,三、四岁的时候就在街上要饭了,若是没有老爷和夫人,早就饿死了。”
叶蔚蓝便在一旁给陈氏一家见了礼,“陈大叔,英姨,富贵哥,小福。”
说着,上前亲热地拉住了陈小福的手,寒暄道:“这么早就过来了,可吃了早饭?”
“吃过了,佳音表姐。”陈小福有些羞涩地同她们两个打招呼。
就听李英说:“昨儿蓝儿小姐跟我说,想让我家相公帮忙办个户籍,我家相公刚好今儿休沐,就带他过来瞧瞧,顺便把几位的名讳都带走,也好去办事。”
叶蔚蓝赶忙把昨儿晚上写好的那张纸拿了出来,双手递给陈安,落落大方地道:“还请陈大叔帮忙!”
“这是小事,用不着这么客气。”按制度,他们身上有路引,便是不托他,去衙门里花几个钱,也能落户的。
叶蔚蓝又拿了五两银子出来,“这五两银子还请陈大叔收下,总得请管户籍的人喝顿酒,不好叫大叔破费。”
“用不着!”陈安爽朗地拒绝了她的好意。“喝顿酒也就是几十个钱的事,这个钱我还有,你们还没安置下来,用钱的地方多,把钱留下来,多买件家具也是好的。咱们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叶蔚蓝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一定要给钱,未免有些太矫情,便笑道:“既然陈大叔这么说,我也就不跟你矫情了。”
陈安笑道:“夫人这女儿倒是比个儿子还爽利!”
“哪里?倒是你家富贵才是个能干的,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了。”